第六十章破車、怪司機與動態坐標

那輛前來“接應”我們的越野車，與其說是車，不如說是一堆被頑強意志力和大量焊接點強行糅合在一起的金屬垃圾。它的外殼布滿凹痕和銹跡，顏色駁雜不堪，幾塊車窗玻璃用透明塑料布勉強糊著，隨著車輛的顛簸發出痛苦的呻吟。排氣管冒著濃淡不均的黑煙，散發出一股劣質燃料和機油燃燒的刺鼻氣味。

它吱嘎作響地停在我們面前，副駕的車門被人從里面一腳踹開，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駕駛座上，是一個戴著遮陽帽和碩大防風鏡、幾乎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他嘴里叼著一根手工卷的煙卷，煙灰長得快要掉落。他歪著頭，透過臟兮兮的防風鏡打量著我們，含糊不清地開口：

“喂！你們兩個！是剛倒騰完廢鐵還是被債主扔出來的？上車！這破地方一會兒‘清潔工’回來做深度保養，蹭上一點灰都夠你們洗半年的！”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種長期在底層摸爬滾打的油滑和懶散。

我和夜梟對視一眼。這就是“倉庫”安排的接應？未免也太…“低調”了。

夜梟的護目鏡快速掃描了車輛和司機，沒有發現明顯的武器或威脅信號（除了這輛車本身看起來就像個移動的威脅）。他率先彎腰，鉆進了副駕駛座。高大的身軀擠進那狹窄破舊的空間，使得車輛猛地向下一沉，發出更響亮的抗議聲。

我只好繞到后面，費力地拉開后車門。一股更濃烈的煙草味、汗味和某種難以形容的化學藥劑味道撲面而來，讓我一陣反胃。后座上堆著一些沾滿油污的工具、幾個空罐頭盒，還有一卷看起來像導火索的東西。我勉強清理出一小塊地方坐下，關上了門——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讓那變形的門框勉強合上。

“坐穩嘍！這老伙計提速有點沖！”司機嘿嘿一笑，猛地把一根拉桿推到底！

轟！！

越野車的引擎發出近乎爆炸的咆哮，整個車身劇烈顫抖，然后像一匹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的老駑馬，猛地向前躥了出去！強大的慣性把我死死按在布滿油污的座椅靠背上，差點喘不過氣。

車輛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在廢墟間穿梭，司機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夾著煙），嘴里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對近在咫尺的殘垣斷壁和地上的深坑視若無睹，總是能在最后關頭險之又險地擦著邊緣掠過。顛簸感強烈得我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這絕對是我坐過最可怕的交通工具，沒有之一。

夜梟似乎完全不受影響，如同焊在座位上的金屬塊，只有護目鏡偶爾轉動，掃視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物。

開了大約十幾分鐘，駛入一片相對開闊、布滿巨大彈坑的區域，司機才稍微放緩了一點速度。他彈了彈煙灰，通過車內后視鏡瞥了我一眼。

“小子，臉色這么白，第一次坐‘旋風號’？”他語氣帶著調侃。

我捂著嘴，強忍著嘔吐感，沒力氣回答他。

他又看向夜梟：“喂，大塊頭，你們從那個方向過來…剛才那邊動靜不小啊，又是地震又是能量爆閃的，‘倉庫’的大人物們又在底下折騰什么好東西呢？撈著油水沒？”

他在套話。

夜梟沉默以對，連頭都沒轉一下。

司機討了個沒趣，撇撇嘴，自顧自吸了口煙：“嘁，沒勁。一個個嘴巴比保險箱還緊?！?

車內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引擎的轟鳴和零件搖晃的哐當聲。

就在這時——

嘀嘀…嘀…

我的諾基亞又響了。這一次不是信息提示，而是一種規律的、類似雷達波的輕微蜂鳴。

我趕緊掏出來一看。

屏幕上是那個【附加指令】的界面。

原本只是文字描述的【坐標：[一組不斷變化的復雜坐標]】，此刻竟然變成了一個簡略的雷達式示意圖！

一個綠色的光標代表我們當前的位置（正在快速移動），而一個紅色的、不斷微微閃爍的光點，則代表那個“指定安全點”。兩者之間有一條不斷縮短又拉長的虛線相連。

坐標是動態的！這個安全點，它自己也在移動！

而且從相對位置看，它似乎…并不遙遠？甚至可能就在我們正在前往的區域？

我的心跳又開始加速。這指令陰魂不散！我們剛擺脫一個麻煩，它立刻就提示下一個？

司機似乎聽到了諾基亞微弱的蜂鳴聲，又透過鏡子看了一眼，嘿嘿笑道：“喲，老古董還能響呢？收著點，這破地方信號亂得很，小心收到不該收的東西?！?

他不知道的是，我們已經收到了最不該收的東西。

夜梟的護目鏡也微微向我這邊的方向偏轉了一個極小的角度，顯然也注意到了諾基亞的異常。

司機不再多話，繼續開著車在廢墟里橫沖直撞。

又過了二十多分鐘，車輛駛入了一個巨大的、半坍塌的拱形通道，像是舊時代的高速公路入口。通道內更加昏暗，布滿了陰影和廢棄物。

突然，諾基亞上的蜂鳴聲變得急促起來！

嘀嘀嘀！嘀嘀嘀！

屏幕上的雷達圖顯示，那個紅色的目標光點，幾乎快要和我們的綠色光標重合了！

安全點就在這里？！這個破通道里？

幾乎同時——

嗤——?。。?

一陣尖銳無比的急剎車聲響起！司機毫無征兆地猛踩死了剎車！輪胎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噪音和青煙！

巨大的慣性把我整個人從后座拋了起來，狠狠撞在前排座椅背上，眼前金星亂冒。

“媽的！”司機咒罵一聲，死死按住方向盤，盯著前方。

車頭燈照亮的前方，通道中央，不知何時，被幾輛橫放著的、銹跡斑斑的廢棄車輛堵死了去路！

而在路障旁邊，影影綽綽地站著七八個人影，手里拿著砍刀、鐵管、甚至還有一把老舊的霰彈槍。他們穿著破爛，眼神兇狠，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獰笑。

劫道的。

“嘖，真晦氣！”司機啐了一口，似乎并不太意外，反而慢條斯理地重新點了一支煙，“這破地方的鬣狗鼻子是真靈，聞到點味兒就湊過來了。”

為首的一個壯漢，臉上帶著刀疤，晃著手中的霰彈槍，走上前來，用槍管敲了敲我們的引擎蓋，發出哐哐的響聲。

“喂！里面的！規矩懂不懂？此路是我開！”他咧著嘴，露出滿口黃牙，“想過去，留下買路財！車、東西、還有你們身上所有值錢的，統統交出來！”

他的同伙們發出哄笑，慢慢圍攏過來，目光貪婪地掃視著我們的破車和車里的人。

司機嘆了口氣，轉頭對我們小聲快速說道：“喂，我說，破財消災算了？這幫家伙是‘禿鷲幫’的，不好惹，為點錢把命丟這兒不值當…”

他似乎打算認慫。

但我手中的諾基亞，蜂鳴聲已經尖銳到了極致！

屏幕上的雷達圖，綠色光標和紅色光點，幾乎完全重疊了！

那個動態的安全點…就在這群劫匪身后？或者…就在他們中間？！

我驚恐地抬頭看向窗外那些面目猙獰的匪徒。

夜梟的護目鏡，也鎖定了那個為首的持槍壯漢。冰冷的面罩上看不出表情，但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手指微微彎曲了一下。

局勢一觸即發。

【附加指令】的目標，竟然把我們引到了一伙窮兇極惡的劫匪面前？

這他媽算什么“安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