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數據交割、隱藏分區與“清潔工”

快遞員帶著Silver-07消失后，廢墟大廳里的空氣依然凝固著，混雜著荒謬、警惕和一絲未散的硝煙味。那兩張飄落在地的粉色優惠券，像是對剛才超現實一幕的無聲嘲諷。

疤臉隊長的目光從天花板波動消失的地方收回，眼神復雜難明，最終重重地落在我們身上，尤其是夜梟。他的手下依舊舉著槍，但槍口已經微微下垂，透著一種不知所措的茫然。

“第三方介入。事件已記錄并上報。”疤臉隊長的聲音恢復了冷硬，但少了之前的絕對強勢，“現在，交割‘核心指令’數據。這是最終優先級。”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同時帶著隱隱的警告，意味著如果再出什么幺蛾子，他不惜動用武力。

夜梟沉默地點頭，似乎早已預料到這一步。他看向我，或者說，看向我手中的諾基亞。

我心臟一緊，明白該我上場了。深吸一口氣，努力不讓手抖得太明顯，我上前一步，將古老的手機展示給他們。

疤臉隊長對旁邊一個技術人員打了個手勢。那名技術人員立刻上前，從隨身裝備里取出一個造型復雜、帶有多個接口和信號燈的軍用級數據終端。

“連接這個端口。直接傳輸【核心指令】數據包。不要嘗試任何多余操作。”技術人員語氣平淡地指示道，將終端遞到我面前，上面的接口正好與諾基亞的數據線匹配。

我看向夜梟，他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咽了口唾沫，我顫抖著將數據線插入了軍用終端。

【檢測到外部數據接收設備。】

【請求傳輸文件：【第七區間核心指令】.enc】

【是否允許？ Y/N】

諾基亞屏幕上跳出提示。我按下了“Y”。

綠色的進度條開始緩慢移動。數據通過這根纖細的線，流入那臺冰冷的軍用設備。技術人員緊盯著終端屏幕，上面快速閃過一系列校驗代碼和解密進度提示。

【傳輸中… 10%... 25%...】

【解密驗證通過…】

【數據完整性校驗中…】

整個過程中，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疤臉隊長的目光像鷹一樣盯著進度條和我的每一個細微動作。夜梟則如同雕塑般站立，護目鏡低垂，看不出焦點，但我知道他全身的傳感器都處于最高警戒狀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廢墟中只有終端偶爾發出的滴答聲和遠處永恒不變的滴水聲。

終于——

【傳輸完成！】

【數據校驗通過！】

【文件：【第七區間核心指令】.enc已接收。】

技術人員明顯松了一口氣，對疤臉隊長點了點頭：“隊長，數據完整，驗證通過。是我們要的東西。”

疤臉隊長緊繃的下頜線也稍稍松弛了一些。他按著耳機，低聲道：“‘倉庫’，數據已確認接收。任務主要部分完成。”

他放下手，再次看向我們，眼神依舊銳利，但少了幾分即刻動手的殺氣。

“契約第一部分履行完畢。報酬會按約定支付到指定賬戶。”他公事公辦地說道，同時示意手下可以稍微放松戒備。

士兵們的槍口終于徹底垂下，但依舊保持著警戒隊形。

就在這時，那名技術人員看著終端屏幕，忽然輕輕“咦”了一聲。

“隊長，有點奇怪。”他皺著眉頭，“數據包接收完整，但源設備（他指指我的諾基亞）在傳輸末期有極微弱的異常數據溢出，模式…無法識別，不像常規的系統日志。”

疤臉隊長的目光瞬間又變得危險起來，盯向我手中的手機。

我心里咯噔一下，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是夜梟隱藏那個備份分區時留下的痕跡？被發現了？

夜梟上前半步，擋在我和手機前面，聲音低沉：“舊設備。長期處于高輻射環境，系統冗余錯誤常見。傳輸既已完成，無關緊要。”

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終結話題的意味。

技術人員還想說什么，疤臉隊長卻抬手制止了他。他深深地看了夜梟一眼，又瞥了一眼我那破舊的諾基亞，似乎權衡著什么。最終，他可能覺得為了一個“舊設備的冗余錯誤”再起沖突得不償失，尤其是剛剛經歷了一個離譜的快遞員事件之后。

“或許吧。”疤臉隊長不置可否，“任務完成，我們該撤離了。這里的結構越來越不穩定。”

他打了個手勢，士兵們開始收攏隊形，技術人員也開始收拾設備。

就在我們以為一切終于結束，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時——

嗡——

一種不同于之前任何聲音的低沉震動，從四面八方傳來。不是爆炸，不是結構坍塌，更像是一種…頻率極高的清潔聲波？

緊接著，從廢墟的各個陰影角落、裂縫深處，無聲無息地滑出數十個…清潔機器人？

它們只有半人高，圓盤底座，上方是簡潔的機械臂和傳感器組，通體是毫無特征的灰白色，側面印著一個極小的、幾乎看不見的徽記——一個抽象的、被水滴包裹的字母“C”。

這些機器人一出現，立刻開始高效地工作起來。

它們無視了我們和雇主小隊，機械臂射出各種波長的光線，掃描并清除我們留下的所有痕跡：腳印、能量殘留、甚至包括…那兩張掉落在地的Jelly-7優惠券！一道細微的分解光束掃過，粉色紙張瞬間化為虛無。

另一些機器人則開始處理戰斗痕跡：脈沖武器燒灼的地面被快速打磨覆蓋，夜梟裝甲摩擦留下的金屬碎屑被吸走，甚至連空氣成分都在被某種過濾系統快速凈化。

它們的動作快得驚人，沉默而高效，幾分鐘內，我們所在的大廳就變得“一塵不染”，仿佛從未有人來過。只有那個逃生艙砸出來的大洞還在，但已經有機器人開始噴灑快速凝固泡沫進行臨時封堵。

“‘清潔工’…”疤臉隊長低聲自語，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忌憚，“‘倉庫’的動作真快…”

他不再停留，示意我們立刻跟上，快速向出口的全地形車走去。

我驚疑不定地看著那些忙碌的、毫無生命氣息的機器人，它們比任何武裝士兵都讓我感到一種冰冷的恐懼。這是一種徹底的、不留痕跡的抹除。

諾基亞屏幕微弱地亮了一下，顯示出一條新信息：

【檢測到高效信息清除協議…來源：Custodian系列…】

【本機殘余臨時數據已自動深度清除…】

【隱藏分區未受影響。】

是夜梟提前設定的程序？還是諾基亞自己做的？我不敢多看，趕緊跟上隊伍。

我們迅速登上那輛裝甲運輸車。車廂內很擁擠，士兵們沉默地坐在兩側，我和夜梟坐在最后。疤臉隊長坐在前面副駕，通過通訊設備簡短匯報。

車輛引擎轟鳴，碾過廢墟，開始駛離這片區域。

我看著窗外，那些“清潔工”機器人已經完成了大部分工作，正無聲地消失在陰影中，仿佛從未出現。第七區間的事件，連同那個詭異的銀發少女和荒誕的快遞員，似乎都要被徹底掩蓋在塵埃之下。

但我知道，有些東西是抹不掉的。

比如我手機里那個來歷不明的【附加指令】。

比如夜梟隱藏起來的【核心指令】備份。

比如…“阿姨の無線傷心浴池”和那個五星好評的“獎勵”。

車輛顛簸著駛向未知的撤離點。

任務結束了，但又遠遠沒有結束。

我們交出了數據，送走了“神”。

而我們自己，則帶著更大的謎團和隱患，駛入了表層廢墟的茫茫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