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合作者”三個字，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林黛混沌的恐懼，留下的是更深的茫然和難以置信。

合作？和她這個來歷不明、還被系統纏身的穿書者合作？傅深到底在打什么算盤？

沒等她消化這個信息，房間的燈“啪”一聲亮了。

突如其來的光明刺得林黛瞇起了眼睛。是陸沉舟按亮了開關。他依舊站在門口，神情冷峻，但看向她的目光里，那層極致的冰寒似乎消退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審慎的、評估器物價值般的打量。

傅深從容地收起了那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黃銅羅盤，臉上的笑容恢復了往常的溫潤，仿佛剛才那場步步緊逼的“審訊”從未發生。

“既然達成了初步共識，那么有些基本信息，你需要了解。”傅深開口，語氣像是導師在指導新手，“首先，歡迎來到‘現實’。”

林黛：“？？？”現實？難道她之前活的都是虛擬的嗎？

“你所認知的這個世界，”傅深踱步到窗邊，看著外面已然散場、工作人員正在收拾的露天電影現場，聲音平穩，“并非一本簡單的書。它是一個正在運行、并存在特定‘規則’和‘腳本’的復雜結構。你可以理解為……一個高度程式化的世界。”

林黛的心猛地一跳。他終于點破了！

“絕大多數人，包括你之前的身體原主，都無意識地生活在‘腳本’之中，遵循著既定的軌跡，我們稱之為‘劇情線’。”傅深繼續解釋道，“但總有一些意外會發生。比如……你的到來。”

他轉過身，看向林黛：“你的存在本身，以及你背后那個試圖讓你執行任務的‘系統’，都屬于‘異常干擾源’。你們的行為會像病毒一樣，侵蝕、破壞固有的劇情邏輯。”

林黛突然想起了陸沉舟日志里那句“其無意識行為時常能意外破壞既定軌跡”。原來他早就發現了這一點。

“那……你們呢？”林黛鼓起勇氣問道，“你們知道這些，你們……是什么？”

傅深微微一笑：“我們？你可以稱我們為……‘觀測者’，或者‘維護員’。我們的職責是觀察這個世界的運行，并在必要時進行一些……微調，確保它不至于因為各種‘異常’而崩潰失衡。”

維護員？微調？確保不崩潰？

林黛忽然想起系統發布的各種“破壞”任務，難道系統才是想讓世界崩潰的那個？而傅深他們是……守護者？

這個認知讓她感到一絲荒謬。那個坑爹系統居然是反派？而這兩個看起來深不可測的大佬反而是正派？

“那……我的系統，它到底想干什么？”林黛急切地問。

“目前看來，它的短期行為邏輯是制造混亂，吸引關鍵節點人物（比如我們）的注意力，測試世界規則的韌性和我們的反應。”傅深分析道，“至于最終目的……尚不明確。或許是想奪取這個世界的控制權，或許是想徹底毀掉它，也或許……”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著林黛，“只是想回家。”

回家？這個詞觸動了林黛內心最深處的那根弦。她穿越以來，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回家嗎？

難道系統也是為了回家？所以它才需要能量（生存點數）？才需要不斷測試和破壞？

“那我們……怎么合作？”林黛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期盼。如果合作能讓她擺脫系統控制，甚至找到回家的路……

傅深和陸沉舟交換了一個眼神。

“合作的第一步，”陸沉舟冷冽的聲音首次在“合作”后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忘記你之前那些愚蠢的‘躺平’和‘擺爛’。”

林黛臉一熱。

“你的‘異常’體質是寶貴的資源。”傅深接話，語氣循循善誘，“我們需要你繼續扮演‘不穩定因素’，但不再是無意識的破壞，而是……有指向性的測試。”

“測試？”林黛茫然。

“測試世界規則的漏洞，測試‘劇情’的修復能力，測試哪些節點是關鍵的，哪些是可以被改變的。”傅深的眼中閃爍著一種研究者般的光芒，“我們會給你方向，而你，用你那種……嗯，‘獨特’的方式去執行。就像之前在竹編館，你‘意外’灑出的豆漿一樣。”

林黛瞬間明白了。他們是要把她當成人形測試儀！讓她去四處捅婁子，然后他們在一旁觀察記錄！

這和她之前被系統逼著作死有什么區別？！只不過老板從坑爹系統換成了這兩位大佬！

“當然，作為合作者，你會得到我們的庇護。”傅深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拋出了誘餌，“比如，幫你應對你那個暫時休眠的‘系統’可能帶來的麻煩。以及……或許在未來，能幫你找到你真正想要的……‘答案’。”

答案……回家的答案嗎？

林黛心動了。盡管知道這依然是利用，但比起被系統單方面剝削和威脅，至少現在她似乎有了一點談判的籌碼和獲取信息的渠道。

“我……需要做什么？”她聽到自己干澀的聲音問。

“眼下，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傅深走到她面前，目光深邃，“正常參加接下來的綜藝錄制，觀察，感受。用你的本能去反應。我們會告訴你什么時候需要‘測試’。”

他頓了頓，補充道：“尤其注意觀察蘇婉。”

蘇婉？那個看起來清純甜美的小花？她有什么問題？

“她……”傅深微微瞇起眼，“是當前‘劇情線’力推的核心人物之一，是這個世界自我修復和維持平衡的重要抓手。觀察她，能幫助我們理解‘規則’的運行方式。”

林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意思是蘇婉是“原著女主”光環擁有者？

“好了，談話到此為止。”傅深看了一眼手表，“你該回去了。離開太久會惹人懷疑。”

林黛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她從即將被處理的“異常”，變成了神秘組織的“合作者”，任務從無腦作死變成了有目的性的搞破壞……

這轉變太大，她需要時間消化。

她走到門口，陸沉舟側身讓她過去。

就在她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他忽然極低地、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

“筆記本第78頁。”

林黛腳步一頓，心臟猛地一跳。他是什么意思？第78頁有什么？

她不敢停留，也不敢回頭，加快腳步，幾乎是逃離了那個房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她背靠著門板，心臟還在狂跳。

合作者……測試……觀察蘇婉……筆記本第78頁……

無數的信息在她腦子里翻騰。

她顫抖著拿出手機，想看看時間，卻發現屏幕上有一條幾分鐘前發來的、來自未知號碼的短信：

“明早集體晨跑，想辦法讓蘇婉摔倒。不必嚴重，只需打斷她的‘晨間清新女神’直播環節即可。——F”

F？傅深？

第一個“測試”指令，這么快就來了？！

如此具體，如此……不擇手段。

林黛看著那條短信，剛剛因為獲得“合作者”身份而升起的一絲安全感瞬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不安。

她真的能從這更深層次的利用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嗎？

而她此刻更在意的是，陸沉舟最后那句低語。

筆記本第78頁……到底寫著什么？

她看了一眼那本被她偷偷帶出來、緊緊攥在手里的深藍色筆記本——剛才離開時，不知是出于何種心思，陸沉舟和傅深竟然都沒有阻止她帶走它。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翻向了第7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