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靈山越近，空氣中的佛光就越濃。那光芒不是金色的，而是淡淡的白色，像清晨的薄霧，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唐僧的腳步越來越快，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喜悅。孫悟空卻有些焦躁，總在隊伍前后跳來跳去。豬八戒數著自己的行李，嘴里念叨著回去要分多少功勞。沙悟凈依舊沉默，只是擔子挑得更穩了。

哥哥站在云頭，望著遠處的靈山，眼神復雜。“快到了。”他輕聲道，像是在對我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到了靈山，取了真經，他們就功德圓滿了。”我說。

“是啊，功德圓滿了。”哥哥重復著這句話，指尖的蓮火輕輕跳動，“可圓滿之后呢？”

我不懂他的意思。圓滿，不就是最好的結局嗎？

路過凌云渡時，接引佛祖撐著船在河邊等候。那船是無底的，唐僧看著空蕩蕩的船底，有些猶豫。“長老，別怕。”接引佛祖微笑著，“此船能渡世間一切煩惱，唯有放下執念，方能渡過。”

唐僧深吸一口氣，踏上船。船身搖晃了一下，卻沒有下沉。他回頭望了望我們，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

孫悟空、豬八戒、沙悟凈也依次上了船。輪到我和哥哥時，接引佛祖卻搖了搖頭：“你們的緣法，不在靈山。”

哥哥點了點頭，像是早有預料。“月瑤，我們該回去了。”他說。

“不跟他們一起上去嗎？”我望著靈山的方向，心里有些不舍。這十四年的陪伴，早已讓我們成為了一家人。

“不了。”哥哥望著船上的唐僧師徒，“他們的路，該自己走了。我們的路，也還沒走完。”

他從懷中掏出個小小的蓮花燈，遞給我：“這燈能照見過去未來，想他們的時候，就點亮它。”

我接過蓮花燈，看著它在掌心發出柔和的光。燈光里，我仿佛看見唐僧在長安城講經，孫悟空在花果山和小猴們玩耍，豬八戒在高老莊吃著饅頭，沙悟凈在流沙河岸邊打坐。他們都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走吧。”哥哥拉著我的手，轉身往回走。

路過五行山時，我看見那里已經長出了茂密的森林，山腳下立著塊石碑，上面刻著“齊天大圣舊地”。當年的青苔早已不見，只有幾株桃樹在風中搖曳，結滿了鮮紅的桃子。

“你看，”哥哥指著那些桃子，“他說過，要給你摘花果山的桃子，現在，這里也有了。”

我笑了，眼淚卻忍不住流了下來。原來，有些約定，就算不能親自實現，也會以另一種方式兌現。

回到南天門時，父親和母親正在門口等候。母親抱住我，眼眶紅紅的：“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父親拍了拍哥哥的肩，什么也沒說，但眼里的欣慰卻藏不住。

后來，聽說唐僧師徒取回了真經，在靈山受了封。孫悟空成了斗戰勝佛，豬八戒成了凈壇使者，沙悟凈成了金身羅漢，唐僧成了旃檀功德佛。他們都成了佛，跳出了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我偶爾會點亮哥哥給我的蓮花燈，看看他們的近況。唐僧依舊在講經，只是臉上的笑容多了些人間的煙火氣。孫悟空時常會去靈山看望唐僧，手里總提著些花果山的桃子。豬八戒還是那么貪吃，卻不再像以前那樣懶惰。沙悟凈在流沙河修了座寺廟，超度那些過往的亡魂。

他們都變了，變得更好了。我們也變了。我不再是那個只會躲在哥哥身后的小丫頭，哥哥也不再是那個沖動易怒的少年將軍。我們都在這場西行中，找到了自己的修行。

有時，哥哥會帶我去看紅孩兒。他已經長成了一個英俊的少年，在觀音菩薩身邊修行，法號善財童子。他看到我們，總會笑著喊“哪吒哥哥”、“月瑤妹妹”，眼睛里的光芒，像極了當年火云洞的三昧真火。

我們會一起坐在云端，看著凡間的萬家燈火，聊著那些西行路上的往事。哥哥說，其實每個人心里，都有一條取經路，路上有妖魔鬼怪，有艱難險阻，但只要心懷善念，勇往直前，終能抵達心中的靈山。

我望著天邊的星星，想起第一次在南天門數星子時的情景。那時的我，以為星星是永恒的，就像羊村的太陽，每天都會準時爬上山坡。可現在我才知道，星星也會隕落，太陽也會西沉，但只要心中有光，就能照亮前行的路。

蓮花燈的光漸漸暗了下去，我把它收好，放進袖袋。里面，還藏著那片從五行山帶出來的蓮瓣，依舊帶著淡淡的蓮香。

我知道，這場西行的故事，永遠不會結束。它會留在我們的記憶里，留在那些被救贖的靈魂里，留在每一個心懷善念、勇往直前的人心里。而我們，也會帶著這份記憶，繼續走下去，在屬于自己的取經路上，尋找屬于自己的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