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手沒事。

簡單的三個字，卻像擁有神奇的魔力，瞬間將林初夏從細微的失落中打撈起來，重新拋向云端。他這是在……向她報平安？回應她未曾問出口的關切？

一種微妙的、帶著甜意的暖流緩緩淌過心間。她捧著手機，反復看著那兩條簡短的消息，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嗯。”“手沒事。”

比起之前石沉大海般的沉默，這已經是破天荒的進展了！

她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復。

【林初夏】：那就好！學長比賽辛苦了，真的很厲害！[表情：點贊]

這次，那邊沒有再回復。

但林初夏的心情卻并未因此低落。她看著那個星空頭像，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填得滿滿的，柔軟而雀躍。她甚至開始覺得，他那惜字如金的毛病，似乎也沒那么討厭了，反而帶上了一點獨特的……笨拙的可愛？

這種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了新的一周。

周二下午，有一節全校公選課——《西方現代藝術賞析》。林初夏和周曉薇一起選了這門課，純粹是出于興趣和湊學分。

她們到得比較早，教室還空著一大半。剛找了中間排的位置坐下，周曉薇就捅了捅她的胳膊，壓低聲音激動地說：“我去！初夏！你看門口！那是誰！”

林初夏下意識地抬頭望向教室門口。

心跳驟然停了一拍。

江辰正單肩背著背包，站在門口查看教室門牌。他今天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袖口隨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陽光從他身后的走廊窗戶照進來，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

他怎么會來這里？這是文科學院為主的公選課，計算機系的人來上這個？

在林初夏愣神的功夫，江辰已經確認了教室，邁步走了進來。他的目光習慣性地在教室里掃視，似乎在尋找空位，然后，毫無意外地，落在了她的方向。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

林初夏的心跳猛地加速，下意識地避開了目光，低頭假裝翻書，耳根卻不受控制地開始發熱。

她能感覺到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后，在她斜后方隔了一個過道的位置停了下來。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響傳來，是他放下了背包，坐了下來。

他……就坐在她后面？！

這個認知讓林初夏瞬間繃直了脊背，整個人變得僵硬無比。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來自后方的、那道存在感極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座椅靠背，讓她如坐針氈。

周曉薇在一旁擠眉弄眼，用口型無聲地說：“緣、分、啊！”

林初夏用眼神哀求她別再鬧了，手心卻微微冒汗。

上課鈴適時響起，老教授走上講臺開始授課，稍稍緩解了林初夏的緊張。她強迫自己集中精神聽講，但心思卻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斜后方。

他能聞到空氣里若有似無的、干凈的皂莢清香，混合著陽光的味道。她能聽到他偶爾翻動書頁的細微聲響，還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樣子——大概是微微蹙著眉，神情專注地看著投影屏幕，偶爾低頭記筆記，側臉線條認真而好看。

一整節課，林初夏都維持著正襟危坐的姿勢，不敢有大動作，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

課間休息時，教授播放一段關于抽象表現主義的紀錄片。教室里的燈光暗了下來。

林初夏稍稍放松了一些，偷偷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酸的肩膀。周曉薇湊過來跟她小聲討論剛才講的某個畫家，她卻有些心不在焉，全部的感官似乎都在捕捉身后那個人的動靜。

他似乎一直很安靜。

紀錄片的聲音在教室里回蕩，光影明明滅滅。

忽然，林初夏感覺到自己的椅背被極輕地、禮貌地敲了兩下。

她身體一僵，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她慢慢地、極其緩慢地回過頭。

昏暗的光線下，江辰的臉部輪廓顯得有些模糊，但那雙眼睛卻格外清晰，正看著她。見她回頭，他伸出那只沒受傷的左手，掌心朝上，上面安靜地躺著兩顆包裝精致的薄荷糖。

透明的糖紙在微弱的光線下折射出細碎的光點。

他的眼神平靜無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又示意了一下她旁邊的周曉薇。

意思是……給她們？

林初夏的大腦宕機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受寵若驚地、小心翼翼地從他掌心捏起那兩顆糖。指尖不可避免地擦過他溫熱的掌心皮膚，帶來一陣細微的戰栗。

“……謝謝學長。”她的聲音在紀錄片的背景音里細若蚊蚋。

江辰幾不可見地頷首，便收回了手，視線重新投向播放紀錄片的屏幕，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林初夏轉回身，手里攥著那兩顆還帶著他掌心溫度的薄荷糖，心跳快得像是剛跑完八百米。

她分了一顆給目瞪口呆的周曉薇。

周曉薇捏著糖，表情像是見到了外星人，用氣聲夸張地說：“江辰學長……居然會帶糖？！還分給我們？！我不是在做夢吧！”

林初夏剝開糖紙，將那顆清涼的薄荷糖放進嘴里。絲絲縷縷的甜意和涼意瞬間在舌尖彌漫開來，一直甜到了心里。

他居然會隨身帶糖。還分給了她們。這和他高冷寡言的形象反差太大了！

后半節課，林初夏的心思徹底無法集中在藝術賞析上了。薄荷糖的清涼甜味縈繞在唇齒間，也縈繞在她的心頭。她甚至能感覺到，后方偶爾投來的、那道平靜卻讓她無法忽視的目光。

下課鈴響起，教室燈光重新亮起。

林初夏和周曉薇收拾好東西，隨著人流往外走。經過江辰座位時，他還在不緊不慢地整理背包。

林初夏鼓起勇氣，停下腳步，小聲說：“學長，糖很好吃，謝謝。”

江辰拉上背包拉鏈，抬眼看她，淡淡地“嗯”了一聲。

就在林初夏以為對話就此結束時，他卻忽然從背包側袋里又拿出了一顆一模一樣的薄荷糖，遞到她面前。

“還有一顆。”他的語氣依舊沒什么起伏，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林初夏愣住，看著他遞過來的糖，又看看他沒什么表情的臉，一時沒反應過來。

周曉薇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趕緊暗中掐了她一下。

林初夏這才慌忙接過：“啊……謝謝學長。”

江辰沒再說什么，背上背包，越過她們，率先走出了教室。

留下林初夏捏著第三顆薄荷糖，站在原地，心里的小鹿快要撞暈了。

他到底是多喜歡這種糖？還是……只是順手？

“啊啊啊！初夏！你看到了嗎！他絕對是故意的！”一出教學樓，周曉薇就忍不住激動地搖晃她，“那么多人在教室，他怎么就偏偏給我們糖？下課了還單獨再給你一顆！這分明就是區別對待！赤裸裸的區別對待！”

林初夏看著手里三顆一模一樣的薄荷糖，心跳依舊很快。她想起他剛才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想起他遞糖時自然無比的動作……

真的……只是巧合嗎？

晚上回到宿舍，林初夏把那三顆薄荷糖小心地放在書桌上，挨著那盆風鈴草。她看著糖紙反射著臺燈溫暖的光澤，心里充滿了甜蜜的困惑。

她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機，搜索了一下這個牌子的薄荷糖。發現是一個比較小眾的國外品牌，價格不菲，以提神醒腦和清新口氣著稱。

所以，他是因為需要高度集中精神寫代碼，所以才常備這種糖？分給她們，真的只是順便？

這個解釋似乎很合理。

但……為什么心里那份微小的、雀躍的期待，卻怎么也無法平息呢？

她點開那個星空頭像，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她上次的點贊和他的“手沒事”。

她猶豫了很久，指尖在輸入框上方徘徊。

最終，她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飛快地打字。

【林初夏】：學長，今天的藝術課很有意思，謝謝你給的糖。[表情：笑臉]

發送。

這一次，她沒再像之前那樣緊張地等待回復，而是將手機放到一邊，拿起書準備看，但眼神卻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屏幕。

幾分鐘后，手機屏幕亮起。

她幾乎是立刻拿了起來。

【辰】：嗯。

果然還是這個字。

林初夏微微嘆了口氣，正準備放下手機，屏幕又亮了一下。

【辰】：你喜歡波洛克？

林初夏怔住了。

波洛克？是今天課上講的那個抽象表現主義畫家，以“滴畫”聞名。她當時確實多看了幾眼他的作品，覺得那種狂野混亂中又充滿力量的感覺很特別。

他……注意到了？在那么昏暗的教室里，他居然留意到她看了什么？

她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林初夏】：嗯…覺得他的畫很特別，雖然看不太懂，但能感覺到一種情緒。

發送后，她緊張地等待著。

這次，那邊沉默的時間稍長了一些。

就在林初夏以為對話已經結束的時候，一條新消息彈了出來。

【辰】：無序中的有序。像代碼。

林初夏看著這句話，愣住了。

無序中的有序？像代碼？

他用計算機的語言，去解讀一幅看似混亂的油畫？這個角度新奇又獨特，卻奇異地讓她似乎能理解了一點那種畫作背后的邏輯。

她還沒來得及回復，又一條消息緊隨而至。

【辰】：下次課，幫你占座。

………………

林初夏看著最后那條消息，眼睛緩緩睜大，手指微微顫抖，幾乎握不住手機。

他……說什么？幫……她占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