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無形而強大的目光，像是懸在頭頂的無數柄利劍，讓林克渾身發毛。

他不是什么天命之子，只是個想在亂世里茍活的社畜，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比加班還讓人窒息。

軍管官奧莉薇婭的靴子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清脆而富有壓迫感，將他從飄忽的恐懼中拉回現實。

她冰冷的視線掃過道觀內來來往往的人群，最后定格在林克身上，揚了揚手中的文件夾：“不動真君，根據軍管法令，所有轄區內的組織，必須每日上報道觀的財務收支?！?

林克心里咯噔一下，暗罵這女人真是陰魂不散。

但他臉上卻擠出謙卑的笑容：“長官說的是，理應如此，理應如此?！?

他轉身取來一本嶄新的賬簿，提起筆，思索片刻，大筆一揮。

奧莉薇婭接過賬本，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

“本月支出：上等線香三斤，時令供果五筐。精神損失費——林克本人，每日一萬信仰點?！?

奧莉薇婭好看的眉頭瞬間擰緊，指尖點著那行“精神損失費”，發出一聲冷笑：“你把自己當成商品明碼標價？”

林克立刻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沉痛表情，長長嘆了口氣：“長官，您不懂。我不標價，他們非要白白地供奉我，把我當成無所不能的神。長此以往，信眾狂熱，不問緣由，那不就成了蠱惑人心的邪教了嗎？我標個價，收點虛無縹緲的精神損失費，是告訴他們，信仰有代價，神明也食人間煙火。這是為了讓他們保持理智，是善舉啊！”

奧莉薇婭被他這套歪理邪說噎得半天說不出話，最終只是冷哼一聲，將賬本丟了回來。

就在這時，林克的腦海里響起一聲清脆的提示音。

【叮！

宿主首次嘗試建立信仰財務體系，邏輯自洽，規則初立，獎勵“香火提成·10%”技能?！?

【香火提成·10%：宿主可通過任何形式的“財務行為”，將信眾的信仰之力轉化為可支配的能量，提成比例為10%。】

林克眼前驟然一亮，心臟砰砰狂跳。

他看著賬本上那一萬點虛構的“精神損失費”，心里樂開了花：“原來……原來還能這么玩？這不就是抽成嗎！”

財務危機暫時解除，但新的問題接踵而至。

一場秋雨過后，破舊的道觀屋頂到處漏水，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簡直成了水簾洞。

小道士阿福愁眉苦臉地端著木盆到處接水。

林克看著這破敗的景象，又看了看外面越聚越多的流民，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中成型。

他找來一塊木板，用木炭寫下一行大字，立在道觀門口：

“道觀修繕，功德無量。凡捐贈瓦片一片者，可得‘不動真君’親筆簽名（復印版）一份，以彰其功?！?

這則告示一出，猶如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顆炸雷。

消息以驚人的速度傳開。

那些受過土地神庇護的流民，本就對“不動真君”感恩戴德，如今有了報答的機會，紛紛從廢墟里、河灘上搜尋完整的瓦片送來。

緊接著，一些嗅覺敏銳的商隊也來了。

他們不光捐瓦，還開始捐贈木料、石材，只為求一張能“辟邪”的簽名。

最夸張的是，一支路過的矮人工匠商隊，在聽聞此事后，竟由領隊親自送來了一整套精巧的榫卯結構梁柱，聲稱這是對“敢于讓土地神低頭的強者”的敬意。

道觀前院，瓦片、木料堆積如山。

小道士阿?？粗@番景象，激動得滿臉通紅，他湊到林克身邊，壓低了聲音：“師父！咱們、咱們這是要發財了??！”

“別叫師父！”林克一擺手，滿臉嚴肅，“我還沒在天庭交社保，擔不起這個名分！”

他話音剛落，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符婆子拄著拐杖，不知何時已站在那里，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洞悉一切的精光：“你小子很聰明，收實物不收人，避免了麻煩。但人潮即是利，也是刃。若不早立規矩，你這小小的道觀，遲早會被這股洪流吞得渣都不剩?！?

林克撓了撓頭，一臉茫然：“規矩？符婆婆，我……我就是想修個屋頂啊……”

就在這片喧囂中，三天后的一個黃昏，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了道觀門口。

鬼手張，那個曾經試圖抓捕林克換取天庭賞金的男人，此刻卻像一只斗敗的公雞，形容枯槁，臉上帶著一絲絕望和諂媚。

他雙手高高捧著一個沉重的木箱，穿過人群，徑直走到林克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老祖！”他聲音顫抖，額頭緊貼著冰冷的地面，“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小人愿獻上畢生所藏的上品符箓三百張，只求您老人家……能說一句‘既往不咎’！”

林克心中警鈴大作，下意識地后退半步，瞇起眼睛：“你不是一心想抓我去天庭換賞金嗎？怎么，改主意了？”

鬼手張抬起頭，露出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老祖，您就別取笑小的了。天庭……天庭早就把我拉入了黑名單，說我辦事不力，還驚擾了‘不可言說之存在’。我現在就是一條喪家之犬，只想在您的庇護下……活命??！”

林克正要開口，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

【叮！

檢測到敵對勢力‘鬼手張’攜帶物資歸順，判定為投名狀。

獎勵特殊技能：“情報嗅覺”（被動技能，可模糊感知言語中的謊言成分）。】

林克的眼神瞬間變了。

他盯著鬼手張，新獲得的能力讓他清晰地感覺到，鬼手張的話里，充滿了真實的恐懼和絕望，沒有謊言。

他目光轉向那個木箱，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鬼手張的耳朵：“你這三百張符……是剛從天庭的某個小府庫里‘拿’出來的吧？”

鬼手張猛地一愣，瞳孔劇烈收縮，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著林克：“您……您連這個都知道？！”

林克心中早已狂笑不止：系統開掛的人生，就是這么不講道理，誰懂啊？

夜深人靜，喧囂散去。

林克獨自坐在修葺一新的道觀后院，望著天上的月亮。

符婆子拄著拐杖，悄無聲息地坐在了他對面的石凳上。

“你沒有一絲靈力，也不會任何法術?！狈抛拥穆曇粼谝股酗@得格外清晰，“那天晚上所謂的火球術，不過是你恰好點燃了空氣中彌漫的沼氣。但是……”

她頓了頓，渾濁的眼睛直視著林克，仿佛要看穿他的靈魂：“但是，你能讓一方土地神為你低頭，能讓鬼手張那樣的亡命徒跪地求饒，更能讓成千上萬的人心甘情愿地相信你，為你添磚加瓦——小子，這才是真正的‘道’?！?

林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婆婆，您太高看我了。我就是一個怕死的社畜，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為了活下去?！?

“呵，”符婆子發出一聲輕嘆，“可是在這個連神仙都會隕落的世道，能活下來的，就是真神仙。”

說完，她從懷中摸出一本獸皮制成的殘破卷軸，放在石桌上，轉身蹣跚離去，只留下一句話在夜風中飄蕩：“是做一輩子的凡人，還是做一瞬間的神，你自己選?！?

林克拿起那本殘卷，只見封面上寫著四個古樸的大字——《凡人封神錄》。

【叮！

獲得“認知顛覆”類特殊知識，解鎖核心技能：“信念杠桿”（可將被動吸收的信仰之力進行引導，小幅度增幅信眾執行特定行為時的信念效果）?！?

回到房間，林克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系統面板。

【信仰核心】的進度條已經初具雛形，信服度達到了驚人的81%。

每日由香火愿力自動轉化的修為，也從微不足道的0.01提升到了0.05%。

但更讓他驚異的是，在面板的最下方，不知何時多出了一行冰冷的灰色小字：

【檢測到宿主正被一股強大的“組織性信仰”所覆蓋，系統綜合判定權重上浮15%。】

林克瞪大了眼睛，一臉匪夷所思：“組織性信仰？我連個正經公司都沒上過班，現在倒被當成CEO培養了？”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時，屋頂上忽然有一個極淡的黑影飛速掠過，帶起一絲陰冷的風。

那氣息，與鬼手張和天庭的截然不同，充滿了混亂與毀滅的意味——是魔族的夜行者。

幾乎在同一時間，系統再次提示：

【警告：已被魔族高層單位持續關注。

獎勵被動技能：“夢魘抗性+Lv.2”。】

林克一個激靈，猛地縮進被窩里，用被子蒙住了頭。

“這班……是真越來越難摸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道觀，已經成為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

凡人、天庭、魔族，各方勢力的目光都在此交匯。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在嶄新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時，整個黑石城的人們都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變化。

喧鬧的街道安靜了，鳥兒的鳴叫停止了，就連風似乎也凝固了。

一股無法言喻的、來自九天之上的威嚴與壓力，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生靈的心頭。

這股壓力不同于神祇的威壓，也不同于魔族的暴戾，它是一種規則，一種秩序，一種不容置疑的絕對。

林克猛地從床上坐起，他感到自己的靈魂都在這股天威下微微顫抖。

緊接著，萬里無云的湛藍天空中，毫無征兆地，被一道刺目的金色光芒，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