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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們退婚

夜色如濃墨,化不開的壓抑籠罩著江家這方小小的院落。

江暖回到自己那間窄小的房間,空氣里還殘留著晚飯時飯菜的余溫,但那點溫度,卻絲毫驅不散她心底的寒意。

她坐在床沿,那張鋪著褪色印花床單的木板床,是她在這個家里唯一的私人領地。昏黃的燈泡在頭頂投下一圈無力的光暈,將她的影子拉得細長而孤寂。

江暖閉上眼,屬于原主的記憶碎片便如潮水般涌來。

這個叫江暖的女孩,從情竇初開起,一顆心就完完整整地系在了顧維鈞身上。她將他視作能帶自己脫離這個重男輕女、令人窒息的家庭的唯一希望。為了他,她包攬了家里所有的臟活累活,省吃儉用,將自己微薄的工資一分一分地攢下來,只為給他買一件體面的白襯衫,為他未來的弟弟妹妹準備一份像樣的禮物。

她以為,她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她以為,只要她足夠好,足夠順從,就能換來他承諾的“科長夫人”的安穩生活。

可笑。

真是可笑至極!

江暖緩緩睜開眼,眸中再無半分屬于原主的癡迷與卑微,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澈的冷寂,仿佛經歷過烈火焚燒后,余下的那片了無生機的灰燼。

她不是那個天真到可悲的江暖了。她是歷經一世繁華與寂寞,親手觸摸過千年蜀繡傳承的江暖。她的人生,她的雙手,是為了重現《芙蓉鯉魚圖》的絕代風華,是為了讓那些精妙絕倫的針法不在歲月中蒙塵,而不是為了給一個自私虛偽的男人洗衣做飯,耗盡心血。

為這家人,為這個男人,再浪費一絲一毫的情感,都是對她那浴火重生的一生的褻瀆。

“咚咚——”

房門被輕輕敲響,顧維鈞那刻意放得溫和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暖暖,睡了嗎?我能進來和你說幾句話嗎?”

江暖沒有應聲,只是靜靜地坐著。

門外的顧維鈞似乎有些尷尬,頓了片刻,還是自顧自地推開了門。他手里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麥乳精,臉上掛著一貫溫文爾雅的笑容,仿佛之前在儲物間外那個冷漠的幫兇根本不是他。

“暖暖,還在生氣呢?”他走進來,將杯子放在那張破舊的方桌上,語氣里帶著幾分討好,“我給你沖了麥乳精,你最愛喝的。喝點熱的,身子能暖和些。”

他順勢坐在了江暖對面的椅子上,目光落在她毫無血色的臉上,眉頭微微蹙起。今天的江暖,實在太不對勁了。那種疏離和冷漠,像是隔了一層看不見的堅冰,讓他心中生出一絲莫名的煩躁和不安。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喜歡。江暖應該是那個永遠仰望著他,對他言聽計從的女人,而不是現在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他清了清嗓子,主動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開始了他的解釋。

“今天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讓你受委屈。”顧維鈞的姿態放得很低,聲音誠懇,“至于柳曼麗……她一個返城知青,無依無靠,家里條件又困難。我作為供銷科的科長,廠里同事有難處,搭把手也是應該的。那錢,就當是我借給她的,等她發了工資就會還。我保證,等她在城里站穩了腳跟,我們就不再來往了,好不好?”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體現了他的“善良有擔當”,又撇清了自己和柳曼麗的關系,最后還對江暖做出了承諾。若是從前的江暖,恐怕早就被這番話哄得心軟,反過來檢討自己的“小題大做”了。

可惜,他面對的是已經洞悉了一切的江暖。

柳曼麗會還錢?她只會像一只貪婪的水蛭,牢牢吸附在顧維鈞身上,榨干他身上每一分可以利用的價值。而顧維鈞,則會心甘情愿地將從自己這個“未婚妻錢袋子”里掏出的錢,源源不斷地輸送給她。

不再來往?江暖幾乎要笑出聲。在原書的劇情里,直到她慘死,他們都還“來往”得熱火朝天,柳曼麗更是踩著她的尸骨,風風光光地嫁給了顧維鈞,成了名正言順的科長夫人。

想到這里,江暖抬起眼簾,那雙曾經盛滿愛慕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的譏誚。

“顧科長真是樂善好施,古道熱腸。”她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插進顧維?鈞精心編織的溫情假象里,“可我倒是想問問,你憑什么用我的錢,去給你的好同事充好人?那二百塊,是我一針一線給人縫補衣服,熬了多少個通宵才攢下的,是我準備給我弟交學費的救命錢!”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積壓在原主心頭所有的委屈,和她自己滿腔的憤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就為了你的面子,為了你在柳曼麗面前那點可笑的英雄氣概,你就眼睜睜看著我被我媽鎖起來?顧維鈞,你摸著你的良心問問,你配嗎?”

“還有這門婚事!”江暖霍然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字字泣血,“你明知道我媽是什么樣的人,你還慫恿她,說只要我嫁給你,顧家就會給一大筆彩禮,足夠我弟弟娶媳婦蓋新房!說到底,在你眼里,我江暖算什么?不過是你用來換取利益,順便還能滿足你那點虛榮心的工具罷了!”

顧維鈞被她這一連串的質問砸得臉色陣青陣白,完全愣住了。他從未見過如此咄咄逼人、言辭犀利的江暖。

他試圖維持住自己的風度,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想要伸手去拉她,卻被江暖嫌惡地躲開。

“暖暖,你冷靜點,怎么能這么想我?”他的語氣軟了下來,企圖用未來的美好藍圖來安撫這只突然亮出爪子的小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相信我,等我們結了婚,我一定加倍對你好。到時候,你就是供銷科的科長夫人,誰還敢給你氣受?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

科長夫人……

這四個字像一道驚雷,瞬間劈開了江暖的記憶。

她清晰地記起了書中的結局。婚后,她確實成了“科長夫人”,但日子過得比保姆還不如。她不僅要伺候顧維鈞和他的一家老小,還要不停地拿出自己的積蓄貼補家用,甚至為顧維鈞的升遷之路送禮鋪路。而顧維鈞和柳曼麗的“互助”從未停止。

當她最后一點價值被榨干后,在一次爭吵中,顧維鈞那個囂張跋扈的妹妹,當著顧維鈞的面,將她從二樓的樓梯上用力推了下去。

她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箏,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鮮血從身下蔓延開來,染紅了那雙她親手繡制的布鞋。而她的“好丈夫”顧維鈞,只是冷漠地站在樓上,看著柳曼麗扶著他妹妹,低聲安慰那個“受了驚嚇”的兇手。

新仇舊恨,如同翻江倒海的巨浪,瞬間吞噬了江暖心中最后一絲猶豫。

她的情緒在極致的爆發后,反而歸于一種詭異的平靜。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虛偽的臉,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說道:

“顧維鈞,我們退婚。”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顧維鈞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你……你說什么?”

“我說,我們退婚。”江暖重復了一遍,眼神冷得像數九寒冬的冰凌,“這門親事,我不同意。另外,這兩年因為和你議親,我的名聲在十里八鄉都傳遍了。現在婚事告吹,對我造成的名譽損失,你們顧家必須賠償。”

她伸出三根手指:“三百塊。一分都不能少。”

三百塊!這在1990年,對于一個鄉鎮家庭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

“你瘋了!”顧維鈞終于無法維持他溫文爾雅的假面,失態地低吼出聲。

他想去抓住江暖的肩膀,質問她是不是在無理取鬧,手一揮,卻不小心掃到了桌上的麥乳精。

“哐當——!”

白色的搪瓷杯應聲落地,溫熱的液體濺了一地,杯身在水泥地上滾了幾圈,留下一道狼狽的痕跡。

這清脆的碎裂聲,仿佛也擊碎了顧維鈞的最后一絲鎮定。他第一次感到了無法掌控的慌亂。他需要這門婚事,江家雖然窮,但江暖能干、聽話,不要彩禮還能倒貼,這樣的媳婦上哪兒找?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廠里好幾個競爭對手都盯著他科長的位置,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傳出他被未婚妻退婚的丑聞,對他的名聲和前途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暖暖,暖暖你別沖動,我知道你還在鬧脾氣,我們有話好好說……”他一反常態,語氣里甚至帶上了一絲哀求,試圖將她的決絕定義為小女兒家的“鬧脾氣”。

就在這劍拔弩張、僵持不下的關鍵時刻,一個柔柔弱弱、帶著幾分怯意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在門口響起。

“維鈞哥……江暖姐……你們,你們沒事吧?”

兩人同時轉頭看去。

只見柳曼麗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碎花連衣裙,俏生生地站在門口。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此刻正噙著水汽,像受驚的小鹿一般。她的目光先是落在地上的碎杯子上,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隨即又立刻充滿擔憂地望向顧維鈞,那眼神,仿佛在說“都是我的錯,又害你們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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