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昔日故人
- 重生2015高中時代
- 清夢陽
- 6142字
- 2025-08-23 21:40:18
下課鈴聲的余韻還在灰塵飛舞的光柱里震顫,高一(七)班的喧囂已如潮水般沖刷過走廊每一個角落。
向清扶著冰冷墻壁的手緩緩收回,指尖殘留的涼意似乎也壓下了心底因潘安然出現而掀起的滔天巨浪。
他像一艘經歷過驚濤駭浪后終于靠岸的舊船,帶著與周遭青春活力格格不入的沉靜,重新匯入人流。
目光冷靜地掃過一張張鮮活的臉龐。
這些面孔,在三十年后,有的早已模糊,有的卻會在商海沉浮、人情冷暖的磋磨下變得面目全非。
此刻,他們帶著未經雕琢的原始氣息,在貧窮和懵懂中綻放著各自的光彩或晦暗。
“喂!向清!”一聲洪亮的、帶著幾分莽撞的呼喊自身后響起,一只汗津津的手掌重重拍在向清瘦削的肩膀上。
向清身體紋絲未動,甚至沒有一絲踉蹌。
他平靜地轉過身。
眼前是個比他高出半個頭的壯實少年,皮膚是長期在太陽底下瘋跑曬成的健康小麥色,眉眼間帶著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
頭發剃得極短,幾乎貼著頭皮,根根豎立,像只倔強的刺猬。
校服外套隨意地敞開著,露出里面洗得發灰的舊汗衫,袖子擼到手肘,手臂肌肉緊實,上面還有一道不甚明顯的、新鮮的擦傷。
他咧著嘴笑,露出一口不算整齊但很白的牙——唐宇。
前世向清高中時代唯一的、真正的死黨。
一個仗義、熱血、骨子里有著古道熱腸,卻又沖動易怒、被學校和街頭不良少年邊緣地帶拉扯著的矛盾體。
“發什么呆呢?叫你半天了!”
唐宇大大咧咧地摟住向清的脖子,力氣不小,“走,去小賣部!餓死了!聽說新進了豆沙面包,帶餡兒的!”他的熱情毫無保留,帶著鄉下孩子特有的直接和一絲對城里生活的新奇向往。
向清被他摟得微微側身,卻沒有掙扎,只是抬眼靜靜地看著這張年輕、充滿生命力的臉。
記憶的閘門轟然洞開:高三下學期,市郊廢棄工廠械斗,唐宇重傷昏迷。
肇事者逃逸,家庭傾家蕩產救治,最終落下終身跛足與輕度腦損傷,性情大變,郁郁寡歡。
畢業后被迫去南方打工,在一次工廠事故中徹底失去音訊,如同人間蒸發。
那是向清心中永遠的痛與遺憾,一個本該燃燒得更久、更亮的熱血靈魂,過早地隕落在泥濘之中。
一股沉重的、帶著鐵銹味的悲涼感瞬間攥緊了向清的心臟。
他看著眼前這個毫無所覺、只惦記著豆沙面包的唐宇,眼底深處翻涌起復雜的情緒:懷念、痛惜、以及一種前所未有的、熾烈的決心。
“好啊?!?
向清的聲音依舊平靜,但少了剛才面對林佳時的疏離感,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度。
他不動聲色地抬手,輕輕拂開了唐宇攬著他脖子的手臂,動作自然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
“不過,宇哥,”他看著少年的眼睛,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即將到來的天氣,“你以后還是少去學校后面那條巷子跟人打架,特別是晚上?!?
唐宇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和心虛:“啊?你怎么知道……什…什么巷子?你說什么呢?”
“沒什么,”
向清收回目光,率先朝樓梯口走去,“只是聽說,晚上那里治安不太好。”
他的背影在喧鬧的人流中顯得有些單薄,卻又異常篤定。
唐宇站在原地,撓了撓自己刺猬般的短發,看著向清走遠的背影,第一次覺得這個從小一起玩泥巴、總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有點懦弱的家伙,好像……哪里不一樣了?
那眼神,平靜得像學校后面那口深不見底的老水潭!還有他的話……他怎么知道巷子的事?!一絲莫名的涼意,爬上了少年滾燙的脊背。
小賣部窗口擠滿了饑腸轆轆的學生,空氣中彌漫著油炸食品的膩香和劣質糖果的甜味。
唐宇憑借強悍的體力硬是擠了進去,向清則站在人群外圍,靜靜等待。
他不餓,或者說,這具身體對食物的渴望,遠不及他靈魂對這個時代信息的渴求。
“嘖,這破地方,連瓶像樣的汽水都沒有,我在家都喝無糖的?!?
一個略帶不滿、刻意拔高顯得優越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向清微微側目。
一個穿著明顯比其他同學合身、面料也細密得多的藏藍色夾克而非校服外套的少年,正皺著眉打量小賣部簡陋的貨架。
他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抹了劣質發膠,亮晶晶的。
手腕上戴著一塊嶄新的電子表,在日光燈下反著光。臉上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刻意模仿的倨傲——盧偉,人稱“盧二”。
父親是縣里最早富起來的那批人之一,開商場起家。
高中畢業后靠著家里的錢混了個不入流大學的文憑。
父親因偷稅漏稅和非法占用土地事發入獄,家道中落。
盧二習慣了揮霍,又無真才實學,很快敗光剩余家產。后來輾轉于沿海城市,沉迷賭博,據說欠下巨額高利貸后跑路,再無消息。
曾經的優越感,最終淪為笑柄和一聲嘆息。
盧二也看到了向清,或者說,注意到了向清落在他那塊電子表上的目光。
那目光平靜無波,既無羨慕,也無鄉下人常見的怯懦與好奇,反而帶著一種……審視?盧二感到一絲被冒犯的不舒服。
“看什么看?”
盧二揚了揚下巴,語氣帶著挑釁,“土包子,認識這是什么嗎?卡西歐!日本進口的!”
他特意晃了晃手腕,想讓那層廉價的金屬反光刺痛對方的眼睛。
向清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像是看到了一件有趣又有些可悲的玩具。
他沒有移開目光,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小賣部的嘈雜:“卡西歐F-91W,1989年上市,基礎款電子表,防水50米,市價大約……兩百塊左右吧(按當時購買力估算)。
質量不錯,但算不上什么稀罕玩意兒?!彼恼Z氣平淡得像在描述一張桌子或一把椅子。
盧二臉上的傲慢瞬間凝固,隨即漲得通紅。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都尖利了幾分:“你…你胡說八道什么?!你懂個屁!這表我爸從省城帶回來的!值好幾萬呢!”他引以為豪的“奢侈品”,在這個穿著破舊校服的家伙嘴里,成了兩百塊的破爛?巨大的羞辱感讓他幾乎要跳起來。
向清不再看他,目光轉向小賣部里正揮舞著幾個面包殺出重圍的唐宇,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拂去一粒灰塵。
“嗯,你爸可能是被人騙了。下次買東西,建議貨比三家?!彼匮a充了一句,徹底把盧二晾在了一旁,像處理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盧二站在原地,氣得渾身發抖,看著向清那平靜得近乎漠然的側臉,第一次感到一種莫名的、被碾壓的恐慌。這個窮小子……怎么會知道這些?那眼神……根本不是鄉下娃該有的!
就在這時,小賣部門口的人群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分開。
一道纖細靚麗的身影走了進來。
空氣仿佛都為之一滯。原本喧鬧嘈雜的聲音也瞬間低了下去,許多男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過去。
她穿著和大家一樣的藍白校服,但剪裁得極為合身,勾勒出少女初綻的玲瓏曲線。
長發如瀑,用一根簡單的藍色絲帶在腦后松松束起,幾縷碎發垂在白皙光潔的額角。
眉眼精致得如同一幅工筆畫,鼻梁挺翹,唇色是天然的嫩粉。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氣質,安靜、清冷,像一朵帶著晨露的梔子花,在嘈雜油膩的小賣部里顯得格格不入——宮雪,班花,甚至可以說是整個高一新生的焦點。
向清記得她憑著出眾的相貌和不算差的成績,考入省內一所藝術學院。大學期間被一個富商子弟追求,短暫風光后淪為玩物,染上不良習氣。
畢業即失業,輾轉于酒吧夜場,二十五歲那年因吸毒被抓,登上本地法制報社會版角落,徹底沉淪。
曾經的驚艷,最終零落成泥。
宮雪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注視,目不斜視地走到柜臺前,聲音清冷:“一瓶礦泉水,謝謝?!?
她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周圍,掠過那些或癡迷或緊張的臉,掠過氣鼓鼓的盧二,最終,落到了安靜站在角落的向清身上。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相接。
向清的眼神毫無波瀾,既無驚艷,也無緊張,更沒有其他男生那種掩飾不住的渴慕。
他只是平靜地看了她一眼,如同看著一件美麗的瓷器,欣賞其工藝,卻深知其脆弱易碎的本質。
那眼神里,甚至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淡淡的悲憫?
宮雪微微一怔。
這個鄉鎮來的男生,她甚至沒記住名字。
他看她的眼神,和所有人都不一樣!沒有欲望,沒有貪婪,只有一種仿佛穿透了她精心維護的表象,看到了某種她極力隱藏的空洞未來的……平靜?這讓她莫名感到一絲不安和惱怒。
她迅速移開目光,接過礦泉水,擰開瓶蓋,小口喝著,試圖壓下心頭那點異樣。
向清已然收回了目光,仿佛剛才的對視從未發生。他迎上抱著面包、滿頭大汗擠出來的唐宇:“走吧。”
回到教室門口,上課預備鈴已經響起。
向清和唐宇剛坐下,同桌的女生也正好回到座位。
曾雅。
她的存在感沒有宮雪那么耀眼,但同樣引人注目。
她留著齊耳短發,發梢一絲不茍地別在耳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略顯嚴肅的神情。
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鏡片后的眼睛明亮銳利。她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但非常整潔,指甲修剪得干干凈凈。
桌上攤開的筆記本字跡工整得像印刷體,透著一股學霸特有的清冷和專注。
向清記得她是高考理科狀元,頂尖名校本碩博連讀,成為材料科學領域青年翹楚,三十多歲已是國家重點項目帶頭人。
一生嚴謹自律,專注科研,終身未婚。
是前世向清為數不多仍有聯系并敬重的同學。
曾雅沒有看他,只是安靜地整理著下節課的書本。
但向清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探究的視線。
剛才數學課上他那出乎意料的回答,顯然引起了他的同桌——這位未來女科學家的注意。
正式上課鈴響。
一個身影踩著鈴聲踏入教室。
高跟鞋敲擊水泥地面的清脆聲響,瞬間壓下了教室里最后的喧嘩。
進來的不是剛才的數學老師王建國,而是一位極其年輕、氣質截然不同的女士。
她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歲,身材高挑勻稱。
一頭烏黑濃密的卷發慵懶地披在肩頭,襯得膚色愈發白皙。穿著一件剪裁得體的米白色風衣式連衣裙在縣城教師中顯得極為時髦,頸間系著一條淡紫色的絲巾。
五官明艷大氣,眉眼彎彎,帶著一種天然的笑意,但當她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掃過教室時,那笑意下又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歐陽晴,高一(七)班的語文老師,也是所有男生私下議論的中心。
歐陽晴站上講臺,放下教案,目光在教室里逡巡一周,帶著一種審視和欣賞,如同畫家在欣賞一幅剛剛展開的畫卷。她的視線掃過宮雪,停留在她美麗的面龐上幾秒,帶著一絲了然;掠過盧二頭上閃亮的發膠,幾不可察地微蹙了下眉;在唐宇壯實的身影上停頓片刻,似乎在評估其“危險性”;最后,落在了向清身上。
她的目光在向清那里停留的時間似乎略長了一點點。
這個學生……有點意思。
歐陽晴閱人無數,自信看人有幾分眼力。
眼前這個坐在后排角落、穿著明顯不合身舊校服的男生,第一眼看去,確實是淹沒在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種。
但細看之下,那挺直的背脊,那過于沉靜的眼神,那臉上完全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波瀾不驚……都讓她感到一絲異樣。
特別是當她目光掃過他時,他沒有像大多數男生那樣緊張低頭或裝模作樣,更沒有像唐宇那樣擠眉弄眼試圖引起注意,他只是平靜地回視著她,眼神深邃得像口古井。
那不是鄉下孩子常見的畏縮自卑,也不是故作姿態的冷漠。
那是一種……沉淀下來的東西?歐陽晴心中劃過一絲好奇。
“同學們好,我是歐陽晴,未來三年,將擔任大家的語文老師?!?
她的聲音是那種很好聽的、帶著磁性的女中音,語速不疾不徐,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語文,不只是識文斷字。
它關乎表達,關乎思考,關乎人心。我希望,我的課堂,能成為你們理解世界、理解自己的一扇窗?!?
她的開場白簡潔有力,帶著一種知識分子的優雅和感染力。
宮雪聽得微微挺直了背脊,眼中流露出向往;曾雅扶了扶眼鏡,眼神專注;盧二努力坐正,試圖在美女老師面前留下好印象;唐宇則有點坐不住,眼睛不受控制地瞟向窗外操場。
歐陽晴的目光再次掃過全班,狀似無意地在向清身上停留了一瞬。
她敏銳地捕捉到,當她說出“關乎人心”時,那個角落里的少年,唇角似乎極其微弱地動了一下,像是一個無聲的、帶著復雜意味的回應。
語文課最后十分鐘,教室后門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身影。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灰色中山裝的中年男人。
個子不高,身形瘦削,背卻挺得筆直。
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兩鬢已染了些許風霜。
臉上刻著深深的皺紋,像風干的橘子皮。嘴唇緊抿,形成兩條向下彎曲的、嚴厲的直線。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神——那是一種鷹隼般的、冰冷的、帶著審視和穿透力的目光。
他只是靜靜站在那里,目光緩緩掃過教室的每一個角落,整個教室的溫度仿佛都降了幾度。
正在朗讀課文的同學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連后排偷偷傳紙條的都僵住了動作——陳嚴,高一(七)班班主任,地理老師。一個以嚴厲、刻板、不近人情聞名全校的“鐵面判官”。
歐陽晴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朗讀聲停下。
她看向后門,臉上職業化的笑容淡了些,禮貌性地朝陳嚴點了點頭。
陳嚴沒有回應,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在教室里緩緩移動。當他的視線掃到唐宇時,唐宇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掃到盧二時,盧二趕緊把玩著筆的手放了下去;掃到宮雪時,宮雪微微低下了頭;掃到曾雅時,曾雅坐得更端正了。
最后,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錐子,穩穩地釘在了向清身上。
這個學生……
陳嚴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認識這個鄉鎮來的新生,報到時那份畏縮和營養不良給他留下了印象。
但此刻,這個坐在角落的少年,挺直的腰背,平靜直視過來的眼神……那眼神里,沒有其他學生面對他時的恐懼或緊張,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那不是挑釁,更像是一種……深沉的疏離和超脫?仿佛他陳嚴的威嚴,在這少年眼中,不過是一幕可以冷靜旁觀的戲劇。
向清平靜地迎接著陳嚴冰冷銳利的目光。四道視線在空中無聲碰撞。
陳嚴,一個被時代困住的知識分子。教學嚴苛到變態,曾因學生成績不理想體罰導致一人耳膜穿孔,十年后被舉報調查,身敗名裂,抑郁而終。此刻他眼中對“規矩”的偏執,已透出危險的端倪。
沒有任何言語交鋒,但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張力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整個教室鴉雀無聲。
歐陽晴也察覺了這詭異的氣氛,她輕咳一聲:“陳老師,您……”
陳嚴終于移開了釘在向清身上的目光,轉向歐陽晴,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他再次用冰冷的眼神掃視全班一周,仿佛在用目光給每個人烙下一個無形的警告烙印,然后才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如同來時一樣。
壓迫感隨著陳嚴的消失而散去,教室里的空氣似乎重新流動起來,但隱隱殘留著寒意。
歐陽晴若無其事地繼續上課,但她的目光,卻再一次,帶著更深的好奇和探究,掠過了后排那個穿著寬大舊校服、眼神沉靜如水的少年。
下課的鈴聲終于響起。歐陽晴收起教案,在離開教室前,腳步頓了頓,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向清的方向,翩然離去。
教室里再次沸騰。唐宇迫不及待地湊過來,心有余悸地說:“靠!老陳這眼神,跟刀子似的!剛才嚇死我了!你看他那眼神盯著你,跟要吃人似的!”他顯然沒看懂向清和陳嚴之間那無聲的交鋒。
盧二遠遠地瞥了向清一眼,眼神復雜,帶著剛才被羞辱的余怒和一絲困惑,重重地哼了一聲,故意大聲招呼著幾個跟班走了。
宮雪收拾著書本,目光偶爾飄向向清這邊,帶著一絲殘留的困惑和好奇。
曾雅扶了扶眼鏡,終于側過臉,第一次正視向清,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冷靜:“你數學基礎很好。那道集合題,思路很清晰?!彼穆曇艉退娜艘粯?,清冷、直接。
向清對她微微一笑,笑容里帶著一絲真誠的認可:“你也是。你的筆記,很工整。”他沒有多說。
喧鬧中,向清獨自坐在座位上。
窗外,秋日午后的陽光斜斜地照射進來,在布滿灰塵的窗臺上切割出明亮的光塊。光線里,細微的塵埃依舊在無聲地舞蹈。
他的指尖輕輕敲擊著坑洼的桌面,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一張張鮮活的面孔在腦海中閃過:熱血莽撞注定墜落的唐宇、傲慢虛榮終將潦倒的盧二、美麗耀眼卻難逃泥沼的宮雪、專注嚴謹走向輝煌的曾雅、優雅知性卻注定擦肩的歐陽晴、嚴厲刻板終至毀滅的陳嚴……還有,那墓碑上黑白照片下的李明!
命運已向他展示了殘酷的底牌。
重活一世,他擁有了提前窺見深淵的能力。
指尖的敲擊聲停止。
向清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透喧囂的教室,望向窗外廣袤的天空和遠處縣城的輪廓線。
那深邃沉靜的瞳孔里,如同蘊藏著即將噴發的火山,燃起冰冷而炙熱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