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評論區(qū)的不速之客
- 心色幻鏡
- 媚骨青青
- 2189字
- 2025-08-23 21:34:53
下班回到家,反鎖上門,顏夕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沿著門板滑坐在地毯上。
逼仄的一居室成了她唯一的避難所。她沒有開燈,任由窗外城市的光污染漫進來,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晃動的影子。右手手背上,創(chuàng)可貼覆蓋的傷口傳來隱隱的刺痛,而指尖那股奇異的嗡鳴感,在極致的安靜中,似乎變得更加清晰了。
她抬起手,借著窗外透來的微光,仔細地看著自己的指尖。它們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任何不同,纖細,蒼白,甚至因為長期握筆,指腹有一個不太明顯的小繭。
可就是這雙手,今天下午,仿佛觸碰到了某個不該觸碰的開關(guān)。
那個關(guān)于張姐的話題,像野火一樣,在她回家路上的短暫時間里,已經(jīng)竄上了本地熱搜的尾巴。各種版本的“內(nèi)幕”和“爆料”層出不窮,張姐被塑造成了反抗職場霸凌的象征,而王總監(jiān)則成了人人喊打的丑角。
這一切,都源于她午休時那幅無心的涂鴉。
不,或許不是無心。
當她看到張姐身上那片絕望的藍色時,她是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沉重,并且…想要做點什么。那幅畫,是她情緒的本能宣泄,也是一種無聲的共情。
只是她從未想過,這種共情,會以如此詭異而劇烈的方式,投射進現(xiàn)實。
還有那支筆,那杯水,那爆閃的燈…
顏夕閉上眼,將滾燙的額頭抵在冰涼的膝蓋上。混亂的思緒像一鍋煮沸的粥,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每一個泡泡破裂,都是一個新的、令人恐懼的疑問。
她的能力,到底變成了什么?
那本被毀掉的速寫本,是終結(jié),還是…一個更糟糕的開始?
不知過了多久,腿上的麻木感讓她不得不抬起頭。喉嚨干得發(fā)緊,她需要喝水。她掙扎著站起來,摸索著走到桌邊,倒了一杯冷水,一口氣灌下去。冰涼的液體劃過喉嚨,暫時壓下了些許焦灼。
她下意識地打開了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冷白的光亮起,刺得她眼睛微微瞇起。她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再次點開了那個社交平臺,搜索著那個話題。
熱度還在發(fā)酵。甚至有人開始人肉王總監(jiān)過去的劣跡。
顏夕的手指機械地滑動著屏幕,一條條評論從眼前掠過,大部分是聲援和叫好,其間也夾雜著幾句“炒作吧”、“是不是想紅”的質(zhì)疑。這些文字在她此刻異常清晰的視野里,仿佛也帶上了淡淡的情緒色彩——激昂的紅色,痛快的橙色,懷疑的灰色…
忽然,她的手指頓住了。
在眾多情緒鮮明的評論中,有一條顯得格外…突兀。
那人的頭像是一片純黑的底色,用戶名是一串毫無規(guī)律的英文數(shù)字組合,像是個隨手注冊的小號。他評論的時間是不久前,內(nèi)容只有寥寥一句,卻像一顆冰錐,瞬間刺穿了顏夕沸騰的思緒:
“情緒的色彩,很美,但也易碎。小心你的調(diào)色盤,畫家。”
沒有表情符號,沒有多余的修飾。
就這么一句沒頭沒尾、近乎莫名其妙的話,淹沒在成千上萬條熱鬧的評論里,恐怕絕大多數(shù)人都會一掃而過,甚至覺得這是某種故弄玄虛的文藝腔。
但顏夕的血液,卻在看到這句話的瞬間,徹底冷了下去。
一股寒意比剛才那杯冷水更甚,從尾椎骨急速攀升,凍結(jié)了她的呼吸。
情緒的色彩…調(diào)色盤…畫家…
這三個詞,像三把精準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捅穿了她層層包裹的秘密!
是巧合嗎?
怎么可能有這樣的巧合?!
她猛地坐直身體,心臟狂跳著,幾乎要撞破胸腔。她點開那個用戶的頭像,主頁空空如也,沒有動態(tài),沒有關(guān)注,沒有粉絲。像是一個為了發(fā)這句話而臨時存在的幽靈賬號。
是誰?
到底是誰?!
王總監(jiān)?他不可能知道!張姐?她更不可能!公司的同事?絕無可能!
一個完全陌生的、隱藏在網(wǎng)絡(luò)背后的人,用一種近乎優(yōu)雅卻毛骨悚然的方式,精準地戳中了她最深的恐懼和疑惑!
他(或者她)知道什么?知道她能看見色彩?知道那幅畫?知道張姐的爆發(fā)與她有關(guān)?這句警告(或者說提醒?)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心你的調(diào)色盤”…
是在警告她能力危險?還是在暗示有人盯上她了?
顏夕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仿佛自己一直以為的“藏匿”,其實早已暴露在某個未知視線的注視之下。她猛地合上筆記本電腦,仿佛這樣就能切斷那道令人窒息的視線。
房間里再次陷入昏暗,只有她粗重的呼吸聲格外清晰。
她蜷縮在椅子上,抱緊自己,右手下意識地握緊了。指尖那細微的嗡鳴感再次變得清晰,仿佛在回應(yīng)著她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
就在這極致的寂靜和恐慌中——
“叮咚。”
她的手機,突然響起了一聲特別關(guān)注提示音。
不是社交軟件,不是新聞推送,而是…她幾乎從不使用的郵箱客戶端。
顏夕僵硬地拿起手機,解鎖屏幕。
一封新郵件,安靜地躺在收件箱的最頂端。
發(fā)件人是一個陌生的,卻帶著某種正式意味的郵箱地址。郵件的標題,只有簡潔明了的幾個字:
“關(guān)于‘星火’畫廊秋季新人展的邀請函”
星火畫廊?
顏夕的心猛地一跳。這個名字她聽說過,是本市頗有名氣、以眼光獨到和挑剔著稱的私人畫廊,能進入他們展覽的,多是已有名氣的藝術(shù)家或是極具潛力的新銳。
他們怎么會給她發(fā)郵件?她從未向任何畫廊投遞過作品。
一種強烈的不安預(yù)感攫住了她。她顫抖著手指,點開了那封郵件。
郵件內(nèi)容措辭嚴謹而客氣,表示畫廊藝術(shù)總監(jiān)在“某些公開渠道”注意到了她的作品(他們注意到了什么?!),對其獨特的“情感表達張力”和“色彩運用”印象深刻,誠邀她攜帶作品參加本次新人展的遴選。
郵件的落款處,打印著一個名字和一個頭銜:
陸沉舟藝術(shù)總監(jiān)
這個名字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已然波瀾萬丈的心湖里,激起了另一層深邃的、難以預(yù)測的漣漪。
而幾乎是在看到這個名字的同一瞬間,顏夕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封郵件冷靜克制的文字之上。
在她的眼中,那些冰冷的宋體字周圍,正極其微弱地、卻又無比清晰地,縈繞著一絲…
純白色的光暈。
冰冷,純粹,沒有任何情緒色彩的雜質(zhì)。
像北極永凍的冰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