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上了前往杜薇社區的公交后，瞳鑫迷再也沒了興致看窗外景色，一切都顯得那么的暗淡和無趣。

一路顛簸總算是到了杜薇社區，他在下了車后，對著父母寫給自己的地址走向了一個小區里。

好不容易他找到了父母交代的位置，看著門口的門衛，他又開始緊張了起來，思索再三，他總算是一點一點踱步到門衛邊上，顫顫巍巍地遞上紙條。

“那個.......額，大叔，我，那個......嗯，我想問一下，那個，哦，就這個上面寫的，那個地址是，額，是這嗎？”

門衛一臉錯愕，看著五官因為緊張也變得緊湊起來的瞳鑫迷，微笑著拿起遞過來的紙條，看了一眼。

“是的，就是這里。你是瞳建研的兒子吧？”

“嗯嗯，你，額，你認識，我爸爸嗎？”

“嗯，瞳建研是個非常喜歡鍛煉的人，每天都能看到他早起鍛煉，哦，對了，你媽媽也會經常做點吃的給鄰里鄰居的，她做的點心很好吃，啊，還有你妹妹，看到誰都會打招呼，說話很好聽，小區里的人都很喜歡她。之前還有人開玩笑說是恨不得把她帶回家自己養，哈哈哈。”

“是，是嗎？”瞳鑫迷有些尷尬，看樣子自己家的其他人在這里很受歡迎，自己好像和家里人沒那么像。

他趕緊和門衛道別，火急火燎地沖進小區，自己在路上耽誤了很久，只怕是又要被父母批評了。

剛進小區他看見了父親站在一個涼亭里和人聊天，他開心地喊了一聲，父親看向他來，瞳鑫迷卻發現他臉色逐漸陰了下來，他瑟縮在原地，低頭看了看自己，才發現自己因為擦了汗水，潔白的衣服留下了幾道黑色的紋路。他有些局促，害怕地站在原地，雙手緊緊地攥著，汗水又一次開始流動。

果然，父親站定在他的面前，微怒地說道：“你怎么現在才到，又去哪里玩去了？你來之前就給你打電話說了，換點好看的衣服再來，你看看你，衣服臟成了什么樣子，衣服你都不會整理嗎？亂糟糟的，像個什么東西？乞丐嗎？還是廠里來的？還是在哪搬磚的？一個都上學館的人，還不知道買點年輕、時尚的衣服？穿這么土里土氣的衣服，像什么話？本來就很黑了，這么一穿，像個煤球。明明是我兒子，一點都不會打扮。”

瞳鑫迷一點都不敢抬頭，從小他就被父親嚴格教育，然而自己卻是越是嚴格要求就越是什么都做不好，父母為了規勸他動輒就是說教，生氣的時候，說的話就會緊皺著眉頭，話語也更像咆哮式的。每每這種時候他就像現在這般低著頭，一言不發，身體繃得緊緊的。

他也很苦惱自己總是做得不能讓自己父母滿意，他很羨慕自己的妹妹，她是個非常優秀的孩子，比自己強上不少，這也使得他家里是妹妹跟著父母在外上學，而自己則是在老家小城上學。

“哼，一個上學館的，膽子還這么小，一點用都沒有。你先回去，家在五棟三樓。給，你的鑰匙。”

瞳鑫迷默默地接過鑰匙低著頭離開，沒走幾步，他又聽見父親在后面大聲說道；“抬起頭來，抬頭挺胸，一整個死氣沉沉的，一點都不精神。老種，你看他哪一點像我。”

他艱難地抬起頭來，不敢看向四周，即使這樣，他也感受到了來自于四面八方那刺人的目光。他努力地繃著嘴，熨平了皺起來的眉頭，辛苦地走向家的方向，就像走向刑場即將赴死的無辜人。原本就有些拉緊的弦變得更加繃直，撕扯著他脆弱的絲。

回到家里，母親正在做飯，他只是輕輕地說了句：“媽媽，我回來了。”

他默默地把背包、箱子放在門旁邊，走進廁所狠狠地洗了把臉，洗掉剛才那些刺刺地扎在自己臉上的目光，拖沓著走出來，靜靜地坐在沙發上。

母親端著菜進來，把菜放在桌子上之后，才發現瞳鑫迷，罵道：“你這個死孩子，進來也不說一下，嚇死我了。你回來也不來廚房幫忙把菜端出去，就在這坐著。”

瞳鑫迷怔怔地站了起來，走進廚房，和母親一道把晚飯端到桌子上。

放定之后，母親問道：“你這次來怎么要這么久？不是搭的我們說的那趟車嗎？”

“是搭的那趟車，路上有點事，耽誤了一下。”

“哦，你從車站到這邊花了多少錢？”

“媽媽，就花了15日曜。”

“哦，把錢給我吧。”

瞳鑫迷瞬間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他努力鎮定下來，他明白他拿不出來那么多錢，但他扯謊道：“中間在車上有賣點吃的，也花了不少。”

母親看著手里的錢，平靜地說道：“不是買吃的吧？”

瞳鑫迷強行答道：“就是買了吃的了。”

“鑫迷，你連媽媽也要騙嗎？”

“媽媽，我沒騙你。”

“鑫迷，你是我兒子，你扯謊的時候是什么樣子，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瞳鑫迷不答，母親生氣地坐在旁邊，攥著錢一言不發。他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又慢慢抬起，看著母親那個樣子，他有些害怕，只好不安地把下列車之后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你是蠢嗎？為什么要相信一個在外面轉的黑車拉客的，不知道要跟著人流走嗎？你不會去看地下走廊里面的指示牌？你一個都馬上要讀學館的人，怎么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書白讀了八年了。還學會和爸爸媽媽撒謊了！讀了這么久，就學了這些是吧？”

瞳鑫迷蜷縮在一邊，低著頭，撥弄著沙發墊子，不敢反駁，默默地受著。這時，傳來了一聲開門聲，瞳鑫迷的心墜得更低了。

“鑫迷，你在搞什么，回家都不知道要把東西收好嗎？就丟在門口？”父親慍怒地把他的行李拿了進來，走進了一個房間放好東西后，就出來了。

“瞳鑫迷，你又做什么了，讓你媽媽這么生氣？”父親看著怒氣沖沖的母親，責問道。瞳鑫迷縮著腦袋，一言不發。母親就對著父親把事情的經過又講了一遍。

“瞳鑫迷，你真的是要讀學館了嗎？怎么盡做些蠢事？還有剛才，我那些同事看到你還以為你是我弟弟，你說你，你讓我說你什么好，活這么久了，還什么都不知道，盡曉得玩游戲，打電腦。眼睛近視成這個鬼樣子，都不知道好好保護。”父親的怒氣一堆又一堆，也參與進對瞳鑫迷的批判之中。

等到吃飯的時候，飯因為是在電飯鍋里面，所以還是熱的，至于菜，已經沒了熱氣。瞳鑫迷渾渾噩噩地吃完了飯，迷迷瞪瞪地隨意收拾了一下房間，呆呆地坐在那開始學習，不過直至睡覺，眼前的書幾乎沒怎么翻動。

第二天，瞳鑫迷模模糊糊地聽見有人在低語，他努力地清醒過來，瞇縫眼睛，卻發現是父母在談論什么，他仔細的聽著父母的絮絮叨叨。

“這孩子，昨天晚上在那學習，基本就沒怎么看書，全在那里發呆，手里一直玩著頁腳。唉，一點也不讓人省心。”這是父親在說。

“是啊，我們都這么努力地在教導他了，他居然都學會騙我們了，以后可怎么辦啊。”母親應和。

“從小，就陪著他一塊學習，他在旁邊學，我也在旁邊學，可這孩子就是一點都學不進去。”

“以前，天天和他強調，見到長輩要問好，做人要陽光大方，可他倒好，一天到晚陰沉沉的，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樣，死氣沉沉，看著都不像個學館的。”

“是啊，他要是稍微注意點外貌，也不至于這么差，老氣得很。和他說的那些習慣啊，一點都沒養成，我們嘴都快磨破了，一點用的沒有。”

“而且，你沒看到嗎？現在說他幾句還會不耐煩，說的好話一句也聽不進去，什么都學不會，一點特長都沒有，一點閃光點都沒有，和他妹妹完全不能比。”

“鑫樂？她國際舞都考到甲級了，鋼琴也有丙級，書法乙級，學習成績又好，完全不必擔心吧？”

“也是，鑫樂就是比鑫迷聽話點，小了五歲，差距居然這么大，鑫迷就是教的太失敗了，鑫樂都沒怎么太管她，都能做這么好。鑫迷，哼，可惜了。”

“有鑫樂就好了一萬倍，鑫迷就慢慢來吧。”

“說的也是，哎，把衣架給我。”

原來父母是在陽臺晾曬衣服，瞳鑫迷正側著睡，他慶幸著自己正面對著墻壁，淚水模糊了眼睛，不敢抽泣，他動了動身子，把臉壓在枕頭上，淚水、鼻涕一道打濕了一小塊枕頭。轉動身體的聲音似乎被父母聽到了，他們也停止了議論。

隨后，瞳鑫迷又聽見他們說道：“這孩子，這么晚了都還不起床，真的懶死了。”后面的話，瞳鑫迷就沒聽清了，他夾雜著不甘，難過，以及一些其他的什么又逐漸昏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瞳鑫迷才爬起了床，走到客廳就發現父母給他準備的早餐，父母大概是出門了，他洗漱完就把留的早餐吃了個干凈。看了眼空置的碗筷，原本已經走開的他又返回拿起吃過的碗筷，收拾好桌子，認認真真地把餐具清洗干凈，就到書桌那坐定開始學習。

他想讓父母放心，正好妹妹現在還在學塾補課，周末才會回來，趁著她不在家的時候，他想好好表現自己，哪怕自己不如妹妹，但至少也不會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