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香港，熱氣蒸得柏油路面發軟，空氣里浮著一股咸濕的海腥味，混雜著老舊電車的機油味和街邊攤檔飄來的濃郁咖喱香。陳鋒瞇縫著眼，身上那套深藍色的巡街警服，布料粗硬，被汗濡透，緊緊貼在背上，黏膩得叫人煩躁。

脖子上的軍用哨子沉甸甸的，擦著他汗濕的皮膚。

視線所及，是色彩斑駁的招牌，繁體字密密麻麻，叮叮車當啷當啷地駛過，穿著花襯衫、喇叭褲的行人步履匆匆。這一切，既陌生，又帶著一種詭異的熟悉感——全是他熬夜刷過無數遍的老港片里的調調。

三天了，他還是沒能完全消化這個事實。一場加班猝死，直接給他送回了風起云涌、英雄輩出的八十年代香港，成了油麻地警署一個最底層，編號為PC（Patrol Constable）18374的軍裝巡邏員。

【警員職業系統加載成功…當前職位：巡邏軍裝。經驗值：0/100。聲望：默默無聞。】

【初始技能：基礎格斗（入門）、基礎槍械（入門）。】

【系統商城未開啟。任務系統待激活。】

腦子里那個冰冷的機械音時不時冒出來刷一下存在感，提醒他這不是夢。

“丟……”陳鋒低聲罵了半句，把后面的粗口咽了回去。前世他是個刑警，累死累活功勞是上司的，黑鍋是自己的，沒想到換了個時代，還是從最基層干起。

他正了正頭頂印著警徽的寬檐帽，壓住心里那點躁動，沿著彌敦道繼續巡他的街。眼角余光習慣性地掃視著街面，魚龍混雜的巷口，霓虹初亮的夜總會門前。

就在這時，前方巨大的現代化建筑——永安百貨商場內，猛地爆發出一種極不和諧的喧囂！

“唔好跑！”

“差人！攔住佢！”

驚呼聲、奔跑聲、貨架被撞倒的嘩啦聲，隱約還有女人的尖叫，瞬間壓過了商場里播放的悠揚粵語歌。

陳鋒頭皮一炸，想也不想，按住腰間的點三八左輪手槍，拔腿就朝商場門口沖去！

剛沖進旋轉門，一陣勁風夾雜著玻璃碎屑就從頭頂劈頭蓋臉砸下來！

陳鋒一個急剎，猛地抬頭。

瞳孔驟然收縮。

只見商場高達數層的中庭上空，一個穿著皮夾克、身手矯健得離譜的男人，正抱著那根從頂樓一路延伸下來的、掛滿裝飾燈泡和彩帶的巨大鍍鋅鐵燈柱，以一種完全無視物理定律和生死常識的方式，吱呀作響地高速滑降！

燈柱因為劇烈的摩擦和承重，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迸濺出耀眼的火星。無數燈泡劈啪炸裂，玻璃碎片像雨一樣簌簌落下，引得下方混亂的人群抱頭鼠竄，尖叫連連。

那男人一邊下滑，一邊還在試圖控制方向，躲避著來自上方某個方位的子彈射擊（？！）。

“癡線……”陳鋒看得眼角直抽。這玩命的場面，這標志性的燈柱……再加上那雖然模糊但越看越眼熟的臉……

是了！《警察故事》！陳家駒！

根本沒時間給他細想，頭頂那玩命的家伙已經快滑到底層，燈柱底部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動能和重量，發出不堪重負的金屬扭曲聲，猛地向一側傾倒！

而燈柱傾倒的正下方，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孩正嚇得手足無措，臉色慘白，眼看就要被沉重的燈柱和附帶砸下的裝飾物活埋！

是阿美！

電光石火間，陳鋒的身體比腦子動得更快。前世的本能和系統強化的那點入門級基礎同時生效。他猛地蹬地前撲，如同獵豹般竄出，在那巨大的陰影徹底籠罩女孩的前一瞬，攔腰抱住她，借著沖勢拼命向旁邊滾去！

“轟——！！！”

驚天動地的巨響震得人耳膜發麻。

沉重的燈柱狠狠砸在地上，大理石地磚應聲碎裂，飛濺起無數碎塊。霓虹燈管和彩帶殘骸拋飛得到處都是，煙塵彌漫。

陳鋒抱著女孩一連滾出四五米，后背重重撞在一個被撞歪的化妝品柜臺棱角上，痛得他悶哼一聲，眼前發黑。

懷里的女孩嚇得渾身發抖，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冇事……冇事了……”陳鋒齜牙咧嘴地吸著冷氣，忍著背部的劇痛，松開她，撐著地想站起來。

一片狼藉中，那個從煙塵里踉蹌著爬起來的皮夾克男人——陳家駒，甩了甩撞得發懵的腦袋，第一眼就看到被陳鋒護在身下、驚魂未定的阿美，臉上瞬間寫滿了后怕和感激。

他剛要開口對陳鋒說什么，商場樓上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匪徒的吼叫。

“家駒！仲唔走！”樓上傳來搭檔大嘴的呼喊。

陳家駒臉色一變，沖陳鋒飛快地喊了句：“多謝！幫我睇住佢！（謝謝！幫我照顧她！）”

說完，轉身又像拼命三郎一樣追著匪徒的蹤跡沖了出去，留下滿地狼藉和一群目瞪口呆的市民。

陳鋒扶著差點被撞斷的老腰，看著那家伙絕塵而去的背影，只剩下一句吐槽卡在喉嚨眼：“……頂你個肺啊。”

……

第二天，油麻地警署，總區簡報室。

黑板上還掛著朱滔團伙的架構圖，空氣里殘留著昨夜行動的緊張氣息。西裝革履的高級警官們面色嚴肅地坐在前排。

陳鋒站在一群同樣穿著軍裝、但資歷比他老得多的同事中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聽著臺上總警司用帶著濃重倫敦腔的粵語，慷慨激昂地總結昨日商場一役的重大成果——成功擊潰朱滔團伙主力，抓獲多名骨干（雖然頭目朱滔和幾個硬點子跑了），英勇的陳家駒警官如何如何奮不顧身……

他有點心不在焉，腦子里還在回放系統商城里那灰蒙蒙卻誘人無比的列表——【高級槍械精通】、【戰術翻滾】、【自由屬性點】……看得見，摸不著，兌換所需的功勛值是個大大的鴨蛋。

功勛怎么來？破案，抓賊，完成任務。

正琢磨著怎么搞點“啟動資金”，忽然聽到臺上話鋒一轉。

“……在本次行動中，PC18374陳鋒，雖為新扎師兄，但于現場臨危不亂，表現出高度的責任感和英勇，成功保護了關鍵市民安全，間接協助了行動的最終成功……在此，特予表彰！”

刷！

幾乎整個簡報室的目光，瞬間全聚焦到了陳鋒身上。有驚訝，有審視，有不解，也有幾分老油條事不關己的淡漠。

陳鋒自己都愣了一下。保護市民？是指救了阿美那一下？這也算？

坐前排的陳家駒也回過頭，對他露出了一個略帶疲憊卻真誠的笑容，還豎了個大拇指，顯然沒覺得這表彰有什么問題。

【叮！獲得官方認可。聲望+50。功勛+100。經驗+50。】

【叮！成功輕微改變《警察故事》原劇情節點‘商場營救’。功勛額外+50。】

機械音在腦中響起。

陳鋒心里頓時一陣舒爽。還有這種好事？白撿的功勞和兌換點？看來這系統挺鼓勵撬劇情墻角啊！這要是不多參與參與，都對不起這天賜良機……

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感受著周圍混雜的目光，心里那點關于前世憋屈和今生起步的郁悶，瞬間被這意外之喜沖淡了不少。甚至開始盤算，這一百五十點功勛，能換點啥好東西……

喜悅的泡沫還沒升到最高點。

毫無征兆地，一陣極其刺耳的、類似防空警報的銳鳴猛地在他腦海最深處炸開！

【警告！警告！檢測到主要劇情線發生非常規偏移！】

【關鍵人物‘陳家駒’榮譽受損，后續晉升路線變動！核心反派‘朱滔’受未知因素刺激，隱藏黑化度大幅提升！原定犯罪計劃提前并升級！】

【《警察故事》主線劇情崩壞度：15%！即將進入危險失控狀態！】

【緊急任務生成：鎮壓‘朱滔倉庫’暴亂，阻止其獲得關鍵物資‘黑星手槍及過剩手雷’。任務獎勵：功勛x300，經驗x200，系統商城隨機物品抽獎x1。失敗懲罰：系統解綁，宿主強制滯留本時空，承受朱滔團伙無盡追殺。】

陳鋒臉上的那點竊喜瞬間凍結，碎得干干凈凈。

強制滯留？無盡追殺？！

沒等他消化這堆爆炸信息，別在胸口的對講機突然嘶啦作響，傳來總臺接線員那語速快得變調、幾乎是尖叫的呼號：

“緊急呼叫！緊急呼叫！所有附近單位！西九龍三號碼頭B區廢棄倉庫！發生大規模黑幫火并！匪徒持有重火力！重復，匪徒持有重火力！有同袍受傷！請求緊急支援！請求立即支援！！”

對講機里的呼號尖銳刺耳，像一把冰錐扎進簡報室凝滯的空氣里。臺上總警司的表彰詞卡在半途，臺下那些剛剛還帶著各種意味的目光，瞬間統一變成了驚愕和凝重。

西九龍碼頭？重火力？同袍受傷？

幾個反應快的便衣和軍裝已經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刮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噪音。

陳鋒感覺懷里的對講機還在嗡嗡震動，伴隨著腦海里那該死的、催命一樣的系統警報聲，雙重噪音攪得他腦仁疼。

強制滯留？無盡追殺？朱滔黑化？還有這突然爆發的火并……

他深吸了一口氣，那口氣帶著簡報室里煙草、汗水和舊紙張混合的沉悶味道，壓下了心頭那瞬間涌起的、幾乎要把他淹沒的荒謬感和破口大罵的沖動。

前世今生，兩輩子為人，他太清楚這種時候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臺上的高級警官已經開始對著電話咆哮，部署支援。陳家駒臉色鐵青，一把抄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對著幾個伙計一揮手，就要往外沖。

陳鋒猛地抬手，不是對任何人，而是狠狠抹了一把臉，順勢抹掉了臉上最后那點殘留的錯愕。動作快而用力，手放下時，臉上已經只剩下一片沉靜的冷硬，只有眼底深處，燒著一簇被逼到絕境后驟然騰起的兇光。

“頂你個肺……”他低聲嘟囔了一句，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像是一句咒罵，又像是一聲認命般的嘆息。

下一刻，他已經轉身，毫不猶豫地跟著那些沖出去的身影，大步流星地扎向簡報室門口。

一邊走，一邊單手“咔噠”一聲打開點三八左輪的轉輪彈巢，快速檢查了一遍里面的六發.38特種彈，手腕一甩，彈巢歸位，動作熟練得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腦子里那冰冷的系統提示音還在嗡嗡作響，像是背景噪音。

港片一哥？

他娘的，這位置，看來真不是系統白送的。

是搶來的！

第一步，先把這個提前發了瘋的朱滔，和他那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過剩手雷”，給按回娘胎里去！

腳步踏出警署大門，午后的陽光晃得人眼花，街對面招牌的霓虹已經開始閃爍。

混亂的八十年代，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