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秦豐21歲是個南方小伙，在一所專科院校讀大二。前陣子刷到不少“我進廠不就是了大專巔峰申請出戰”的視頻，他看得心潮澎湃，等到學校雙選會一開，徑直就奔著工廠的招聘攤位去了。同宿舍的舍友們都鉚著勁準備專升本，他卻半點沒動心，站在招聘臺前左看右看，就挑哪個廠給的工資高。

“怕啥，不就是累點？一天干12小時又怎么樣？”他在心里給自己打氣，嘴角還忍不住往上揚，“等下學期回來，老子直接提輛領克03，拉著你們去國道上‘嚇’大貨車耍！”

正美滋滋做著夢，后腰突然一緊被人圈住，秦豐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舍友胖子——他因為體型偏胖，宿舍人都這么喊他。

“豐子，你這是要去哪個旮旯當‘牛馬’?。俊迸肿踊瘟嘶嗡耙粍e折騰了，跟我們一起升本唄？”

秦豐拍開他的手，帶著點不屑哼道：“升本哪有進廠實在？老子要去廠里當老板！等你們這幾個‘小崽子’升本畢業了，直接來我廠里當‘牛馬’，一天給你們安排20小時的班，留4小時睡覺，夠不夠良心？這叫深入體驗員工生活！”

“別貧了?！迸肿邮樟诵?，認真勸他，“豐子，說真的，跟我們一起升本吧，不用出去實習遭罪，多好?！?

秦豐臉上的得意淡了些，撓了撓頭，聲音低了半截：“我也想升啊……可是我沒時間了，大佬！”

其實秦家經濟不算差，他不愿升本，一半是揣著股“出去看看世界”的勁兒，一半是為了一個可愛的女孩子?？伤@時候哪能想到啊，那件逼著他埋頭苦讀的事，竟然比預想中來得這么早。

瞅中個合心意的廠子，秦豐遞了簡歷。招聘員掃了眼他的簡歷，抬眼問：“為啥選我們廠？你覺得我們廠優勢在哪？發展前景怎么樣？”

秦豐心里直犯嘀咕：不是，哥們你是不是有點入戲太深？這就是個招工人的廠子，又不是啥大公司。面上卻裝得平和，笑著捧道：“優勢啊，看你們總有源源不斷的訂單來，這就說明路子穩，前景肯定錯不了?！?

這話把招聘員夸得有點不好意思，他自然清楚自家廠子的底細，只樂呵呵應道：“看你簡歷還行，我們正缺你這樣的。啥時候能來報到？”

“暑假吧?！鼻刎S答得干脆。

“好嘞。”

秦豐剛要走，胳膊被人拽了一把，是舍友龍航?！奚崛艘蛩正?，又覺得這姓透著股“霸氣”，便打趣著喊他“龍傲天”。

“投得咋樣？”龍傲天拉他到一旁問。

秦豐比了個韓國里“拿捏”的手勢，得意道：“必須拿捏！”

“投了幾個??？多投倆，真要是干不下去，跑路了也有地兒去。”龍傲天勸他。

秦豐梗著脖子擺譜：“跑？‘跑’字咋寫？在你豐哥字典里，就沒這字！”

龍傲天無奈擺手：“行吧行吧！算你厲害。不過說真的，往后上點心——不聽‘老人言’，小心吃虧！呸呸呸，剛那話當我沒說，再瞎咧咧把你嘴給擰歪！”

秦豐笑著推了他一把，倆人勾著肩回了宿舍。

日子過得快，轉眼就放了暑假。秦豐跟舍友們揮了揮手“告別兒子們”，便回了老家的小縣城。

剛到家門口，大黃狗就搖著尾巴湊過來，“汪汪”叫了兩聲，又歪著腦袋打量他，隨后叼住他的褲腳往院里拽。院里，奶奶正背著背簍要出門，看那樣是要往山上去。

秦豐趕緊迎上去，心疼地搶過背簍：“奶奶，大中午頭多熱啊，您還往山上跑？您大寶貝孫子都回來了，不先殺雞給我解饞，倒顧著上山？”

奶奶一抬眼瞧見是他，眉開眼笑地把背簍往墻根一放：“回啦！不去了不去了！大孫子回來了，啥都沒有你重要。我養了二十只雞呢，夠你這暑假吃個夠！”

“可我過倆星期就得去實習了，一天吃一只也吃不完啊。”秦豐趕緊說道。

奶奶臉上的笑淡了些，垂著眼皮沒吭聲，那失落勁兒看得秦豐心里一揪。他趕緊蹲下身哄：“奶奶，我出去工作是掙錢呢，掙了錢給您買好吃的！過年帶您去省城逛，等以后攢夠了，還帶您去京北看升國旗，好不好？”

奶奶這才眉眼舒展些，拍了拍他的手：“我老嘍，那些啥的有沒有都行。倒是你，過年要是能領個孫媳婦回來，奶奶就比啥都高興?！?

秦豐被這話堵得半天沒出聲，心里還泛起點愧疚。他長得并不差——一米八的個子，一百三十斤的體重，臉形像極了演員蔣奇明，在學校里不算頂流也屬惹眼，常有女生特意湊到他的階梯教室上課，連?；ǘ几戆走^，可他都默默拒了。

可他心里裝著個忘不掉的姑娘，也是他這輩子都覺得虧欠的人。高中畢業聚會那次，他喝了點酒犯了渾，倆人的事被雙方父母知道，硬生生給拆開了。打那以后，他再沒對哪個女孩動過心。這也是他非急著進廠的原因——他想趕緊掙錢，將來好去娶那個從初中就喜歡著的初戀。

晚上一家六口吃完飯，院外的知了“知了知了”叫得歡。秦爸沖他招招手，遞過來一根煙，自己則靠在院邊的圍欄上，沉聲道：“會抽不？你實習去哪個地方？別怪我跟你媽，我們也想幫你，讓你實習輕松點，可你爸就只是個工地上干活的，沒那能耐……是我們對不住你?！?

秦豐伸手接煙，手指都在抖。他知道，這遞過來的不只是煙，是爸爸肩上壓著的一大家子擔子。

“爸，我去進廠挺好的，一個月差不多能有八千呢。一天干十二個小時，一個月轉班時能歇一天，能掙錢就行。我年輕，累點怕啥？沒事的，往后我也能幫您跟我媽分擔分擔?！?

秦家不光秦豐一個孩子，還有兩個妹妹，倆姑娘成績都拔尖，懂事得很，照這勢頭，考清北都有希望。秦家也沒重男輕女的毛病，擱在深山農村里，算是難得的——不少人家的姑娘，初中念完就被催著嫁人了，哪有機會好好讀書。

秦爸聽他這么說，松了口氣：“那就好。別硬扛著，要是累了就歇歇，天塌下來還有我跟你媽呢，放心?！闭f完，便轉身慢慢上了樓。秦豐捏著那根沒抽的煙，也回屋睡了。

又過了幾天，到了秦豐去實習的日子。秦爸送他到縣城的車站，看著他擱下行李，又叮囑道：“你等會兒，我去買點東西，你在車上吃。這又不是省內，坐車得好久?！?

說完，秦爸佝僂著背，快步往村口的小賣部跑。秦豐站在原地看著，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他記得小時候，爸爸走起路來、跑起來，都比現在利索多了。

沒一會兒，秦爸拎著袋零食跑回來，氣喘吁吁地塞到他手里，小心囑咐：“到了那邊就給家里打個電話啊。”

這時司機在車頭喊：“快點快點！沒上車的抓緊！還有兩分鐘開車了！”

秦爸又趕緊補了句：“要是做得不順心，就回來！家里不缺你一口飯！”

汽車“轟隆”一聲發動了，聲音吵得厲害，秦豐聽不清爸爸后面還說了啥，只能一個勁兒點頭。車往前開，爸爸的身影在后視鏡里越來越小，像是冥冥中，在用這無聲的點頭，跟爸爸好好道了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