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邀請函事件
- 星與海
- 純情小鳥
- 5570字
- 2025-08-23 11:30:22
皮鞋的悶響打破了走廊的空寂,現在的時間是7點55分,焦文鳶一身干練的文職人員套裝打理得當,她掠過一道道落地窗,準時出現在了試驗室門前。
不出意料的,門鎖著,保存鑰匙的人還沒來。
真的是,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啊喂!
腕表顯示還有30秒就到7點56分,焦文鳶果斷掏出口袋里吃過一半的早餐——面包片,閑適的移步到身后的窗前,安逸地打開密封袋。
手中細碎的聲音通過特制的調頻器傳送至耳中。
熱氣凝結在玻璃窗上,盛放的玉蘭守在清晨的霧里,一片片柔和的白像融化的油畫顏料一樣模糊不清。
焦文鳶慢條斯理的吃著抹勻果醬的面包片,一邊嚼嚼嚼,一邊思考著給便攜式防護甲安裝八條操作臂的必要性。
操作臂的功能固然強大,但機身大,違背便攜的初衷,便攜和性能如果要兼具,就需要先確立平衡點……果然還是先限制適用場合吧,生產區的風險評估等級我記得是……
“文鳶學姐!”。
調頻器里傳來一聲肝腸寸斷(?)的呼喊,焦文鳶被嚇得手一抖,一滴草莓醬順勢落到鉛灰色的襯衫領口,她僵硬的回身。
“學姐早上好。”,安行云臉頰泛紅,聲音發顫。
“咳!”。
焦文鳶剛想回話差點被面包嗆到。
安行云是隔壁生命科學研究院來的交流生,他扭捏地理了理并不凌亂的衣領,焦文鳶這才注意到他穿著一套堪稱精美的休閑西裝,潔白的就像窗外的玉蘭花瓣,和這棟冷漠無情的試驗樓完全不搭。
嗯,安同學今天可能不是來上班的,而是要去執行什么特殊的外勤。
焦文鳶一時語塞,沉默了,但是氣氛更加不對頭,她反應過來,火速背過身狠狠咽下最后一口面包來維系體面。
焦文鳶掏出紙巾細致的擦了擦嘴角,回過身盡量溫和地問,“早上好,出什么事了嗎?”。
其實安行云心里對焦文鳶的濾鏡已經拉滿了,完全沒覺得她那種麻木進食的樣子有什么不對,他現在有更在意的事。
“我是來向學姐告……”,一看到那雙淺棕色如森林般寧靜的眼睛,安行云鼓起的勇氣又開始熄火了,“告……告別的……”。
想到為期三個月的交流會這周五就結束了,焦文鳶誠懇地笑道:“恭喜你啊,你參與過的實驗評級都很高,回去之后應該有機會獨立帶項目了。”。
聞言,安行云激動了起來。
“這段時間一直受學姐關照,我真的非常感謝您,一想到要離開就非常的不舍,所以寫下了這封……感謝信!”,說完,他把信封塞進焦文鳶沒有拿密封袋的左手,底下還壓著一張紙質票件,“希望下周一還能作為朋友和您聯絡!”。
焦文鳶察覺到了某種殷切的希望,她有些無所適從的掃了一眼腕表。
8點01分。
超時了,但是,好像不應該打斷他。
在安行云火熱的注視下,焦文鳶不明覺厲,她不著痕跡的后退了半步,“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當然,就算交流會結束了,我們也還是朋友,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聯系我。”。
得到了正面反饋的安行云反而不在多言,匆匆道別之后就羞澀的跑開了。
慌亂間,他好像撞到了誰,焦文鳶隱約聽到交談聲,但她鞭長莫及,只得沉默的低頭查看信件。
一個淡粉色的信封,一陣清甜的柑橘調香氣撲面而來,下面是一張印著美人魚剪影的水族館門票,使用期限正是下周一——3月24日。
焦文鳶恍然大悟、難以置信、如遭雷擊。
一聲俏皮浮夸的口哨聲從走廊另一頭傳來,“世界名畫。”。
牧綿綿指尖轉著鑰匙,帶著看完好戲滿足感,步伐輕快的走來,一襲碧綠的衣裙像飛揚的韌草。
8點03分。
焦文鳶看著姍姍來遲的牧綿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瞇眼問道,“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為什么?”,牧綿綿一臉無謂的配合提問,含笑的目光落在焦文鳶衣領上的果醬污漬,她話鋒一轉,“我只知道你手抖成這樣真的可以提前退休了。”。
牧綿綿掏出清潔劑和手帕幫焦文鳶擦拭。
“因為你遲到了,這就是我被人抓到的原因。”,焦文鳶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態,口吻卻不容置疑,“為了杜絕這種事情再次發生,請把試驗室的鑰匙交給我。”。
“不、可、能,這可是阿公千叮嚀萬囑咐,特意交給我保管的。”,牧綿綿收起手帕,囂張的拍了拍焦文鳶的衣領,“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焦文鳶沉默了,她一直知道原因。
牧綿綿一邊開鎖一邊碎碎念,“這是專門為了防你才安裝的鎖,怎么可能給你鑰匙?給你了你又要住試驗室了,哪天猝了你知道給你收尸得有多麻煩嗎?所以想都不要想,老老實實跟著我一起遲到吧。”。
焦文鳶堅持道:“你起碼守時一點!”。
鎖下面是更復雜密碼鎖和虹膜識別。
牧綿綿眉毛狠狠一挑,拒絕道:“神經!今天可是周六!休息日知道嗎!而且你的準時都精確到毫秒了你以為別人都跟你一樣變態嗎!不許無理取鬧了!”。
焦文鳶終于怒了,“不許誹謗!我哪里無理取鬧!”。
閘門緩緩打開,牧綿綿無視了焦文鳶的反抗,她打著哈欠示意焦文鳶先進。
試驗室內林立的儀器和樣品,以及地面上待機狀態的機械助手,儼然形成了一座鋼鐵森林。
“誰昨天把風控也關了,這味。”,牧綿綿捂著鼻子。
焦文鳶屏住呼吸率先從儲物柜找到兩個防護面罩,回過頭一把塞進牧綿綿懷里,“別裝,戴上。”。
“別讓我抓到是誰……”,牧綿綿帶上面罩,然后氣沉丹田一聲吼,“鴨嘴獸!打開風控!”。
獸型智能機械助手瞬間開機,開朗的電子音秒回道:“是!主人!”。
厚重的金屬閘門緩緩合攏。
……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到你。”。
對面沉默了一瞬。
“無妨。”。
“那就好,誒你摸刀做什么,冷靜點我沒有違反保密協議。”。
又是短暫的沉默。
“走吧。”。
“哦,好的。”。
一個穿著特種部隊黑色制服的男人,身姿俊逸,一頭銀白色的長發異于常人,簡單的扎著馬尾,他最后瞥了一眼焦文鳶的方向,目光微動,終是什么也沒說,不緊不慢跟上了安行云。
……
靶場試驗艙內,墻面密如蜂巢的槍口正以平穩的節奏向場中央一個布滿鱗片狀護甲的機械助手射擊,筆直的彈道在遇到機械助手手部環繞的光圈時被扭曲、偏移,最終避開了機械助手,幾乎百分百空手接白刃的安全感,讓機械助手能在槍林彈雨中不動如山,歲月靜好。
星環——焦文鳶負責的一個以吸附技術為核心的防護設備,這個項目在周三已經移交完畢了,現在的試驗屬于交付后的復盤。
“好樣的!穿山甲!”,牧綿綿燃起來了。
硝煙中,穿山甲沒有回頭,只是舉起操作臂比了個耶。
穿透跡象,0處;穿透深度,小于15毫米;分層裂紋面積,小于3%……
星環的試驗鑒定報告,純數據就有七十多頁,焦文鳶看得專注,姿態卻比牧綿綿周末喝下午茶時還愜意。
焦文鳶適時點評道,“預緊力損失率小于10%,引信系統誤觸發0次,如果能源充足,按照我們期望的,循環使用6個小時不成問題,星環確實是好樣的。嗯,看來可以準備封檔了。”。
全場的試驗品回收完畢,牧綿綿落了鎖,真情實意的打了一個漫長的哈欠,余光碰巧抓住了焦文鳶放空的眼神。
她眨了眨眼,然后笑瞇瞇的靠近,小聲說,“告——白——信,讓我看看。”。
焦文鳶一臉為難,“不好吧。”。
牧綿綿了然,“又要拒絕?”。
焦文鳶被噎了一下,“什么叫又!”。
牧綿綿煞有其事地嘆了口氣,“我不明白你為什么年紀輕輕就跟陽痿了一樣,同樣是阿公的學生,為什么我就沒事呢?難道是我沒得他真傳?”。
焦文鳶翻閱報告的動作一頓,額角的青筋止不住得抽,但她無法反駁。
焦文鳶咬牙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呢,我背著你成為了公冶老師唯一的關門弟子。”。
“沒關系,我這樣比較自由。”,不等焦文鳶爆發,牧綿綿瞬間拉開距離并轉移話題,“那你打算怎么回答他?我看他好像是會因為失戀哭出來的類型。”。
焦文鳶沉默了,良久,才接道:“不知道,他可能是要約我下周一去中心水族館,但是他說的是希望做朋友,我也不知道,晚上回去看過信再想吧。”。
牧綿綿笑得滿面春風,“哇哦,那你作為他的朋友是不是要去赴約了?我也是你們的朋友呢,我能去嗎?我去會不會太亮了?”。
焦文鳶發出了悲鳴,“饒了我吧……”。
牧綿綿正要乘勝追擊,焦文鳶舉起了光腦擋在身前,“材料組的這份報告,三個材料雖然都滿足合格判據,但是和你提交過的參考材料比都不好看,很明顯你一開始就知道皛晶是最合適的材料,為什么最后報告,你消掉了它的全部記錄,報了B組的絮晶?”。
“你……”,被觸到某根神經的牧綿綿瞬間暴走了,“你第一次就給他們最優解不行啊!你忘了上次那幫……哇,我都不想提,總之我們得最開始就把一些好解決的紕漏漏給他們看,然后我們才能保存力氣應對真正的麻煩。”。
“唔……”,焦文鳶也像是想到了什么很惡心的東西,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我沒忘,你說的有道理……可是如果他們針對這點質疑我們為什么不早點更換成更好的材料怎么辦?”。
牧綿綿毫不猶豫,“你笨啊!就說這個材料很貴很稀少,性價比不行唄。”。
嗯,如果他們就這個問題說錢不是問題,那甚至后面可能出現的的某些問題都可以規避。
“有點浮夸,但整體合理……”,焦文鳶下定了決心,拍板道,“嗯,按你說的辦。”。
牧綿綿強調,“有我這么顧家的二把手是你的福氣,知道嗎?”。
焦文鳶福至心靈,一開口變成了甜膩膩的小夾子,“有你真好。”。
“忙完了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這個聲音并不恐怖,相反,它低沉、溫和又清晰,牧綿綿卻本能的起立,回頭緊張地回道:“老師,您來啦。”。
焦文鳶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面上面不改色,起身答道:“就差復盤總結了。”。
公冶志,機械科學研究院的總工程師,五十多就白了頭,性情溫和卻氣度非凡,讓人生不出一絲不敬,上他的課走神一秒鐘都會帶來極大的負罪感,更別說密謀被抓包了。
“嗯,累了可以去休息室休息,這里環境對身體不好。”,公冶志語氣不疾不徐。
嗯?公冶老師居然并不介意她們有些不君子的行為嗎?
“好的,我以后會注意的。”,焦文鳶有點慚愧。
公冶志神色淡淡地拍了拍焦文鳶的頭,然后想起自己來這里的目的,“你們收拾一下,跟我去吃飯,吃完有工作跟你們談。”。
10點48分,距離焦文鳶理想的午休時間還有12分鐘,但是師命難違。
……
12點51分。
撲面而來的冷空氣把會議室切割成另一個世界,爬滿窗戶的地錦散發著一種特別的安全感,窗前,楚惟正在關閉窗簾。
“你們來了,午飯吃的怎么樣?”,楚惟聲音很柔,雖然是體貼的問候,卻讓人聽不出他有什么情緒。
楚惟隨意地挽起袖子來幫公冶志拉開椅子,深藍色的緞面襯衫沒有一絲褶皺,更襯得他膚色蒼白。
公冶志難得皺起了眉頭,卻沒有多說,他落了座,只答道:“老三樣,吃的挺好的。”。
楚惟笑了笑。
楚惟是公冶志的養子,也是焦文鳶和牧綿綿的同學兼同事,熟的不能再熟。
焦文鳶對午飯的話題沒什么補充的,她和楚惟點頭示意,也帶著牧綿綿坐下了,楚惟則坐到她對面。
“那就開始了。”,公冶志挪開楚惟給他準備好的溫水,展開光腦給焦文鳶和楚惟傳送文件,“一個S級保密項目,任務需求書我傳給你們了,即時密鑰289360359127。”。
“好。”。
“收到。”。
焦文鳶翻動屏幕,快速消化著所有信息和其背后的潛文本。
切割效率——刃類,手柄抗拉脫力——手持,附著力——軍用,耐鹽霧腐蝕——海水……一百多頁的需求規格書,焦文鳶一口氣看完,時間已經過去32分鐘。
應用環境又是海水中,這兩年需求量這么大,看來是海里有新發現了。
又要和她合作了嗎。
焦文鳶悄悄嘆了口氣。
沒關系,這次項目有楚惟在,外交的事應該不用我參與很多。
這樣想著,焦文鳶卻看著其中最不重要的一條信息出了神:人體工學參數,平均身高190厘米,平均體重95公斤。
一個模糊的影子在腦海中轉瞬即逝。
楚惟大概也看完了,他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無意的看向焦文鳶的右耳,她兩側都戴著調頻器,但只有右耳戴了一個珍珠耳墜。
珍珠瑩潤,白的發紫。
放下水杯,楚惟垂眸看向屏幕,也清除了文件。
接收到三人的視線,公冶志關閉光腦,總結道:“大致情況你們了解了。這次的項目,就由焦文鳶和楚惟,你們兩個人的團隊來配合完成。具體誰來擔任這次項目的主負責人,現在開始商討,一個小時內,我們把它敲定。”。
焦文鳶習慣性的屈指抵住了嘴唇,她稍加權衡,做下了決定,“我認為楚惟的專業適配性更強,可以優先考慮他。這次的刃類武器,由楚惟領頭來做應該會更游刃有余,我這邊在專業背景上可能會受到需求方質疑,增加不必要的溝通成本。”。
公冶志不置可否,轉向楚惟。
楚惟不驕不躁,“的確,我偏好傳統技術和工藝,兵刃屬于這個范疇,但是文鳶太謙虛了,機甲武裝模塊里應用到的戰術刃并不少,你不缺相關經驗,完全不必擔心。反倒是這次是S級項目,在兩個專業能力差距并不多的人中間,需求方可能會挑剔工作經驗,你參與過S級項目,這是我沒有的優勢。”。
牧綿綿點了點頭,覺得楚惟識相。
焦文鳶無法,只得掏出殺手锏,“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確實也符合帶領團隊的必要條件,但是有件很抱歉的事——就是我最近一段時間在A7C03項目上連軸轉了太久,有些累了。我本來想后續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我擔心我這個狀態會影響S級項目的完成效率。”。
焦文鳶一臉堅定地看向公冶志等待裁決,故意不去看楚惟有些發笑的表情。
“既然如此……楚惟,你還有要補充的嗎?”,公冶志沒有表態,但看起來已經完全被焦文鳶說服了。
“按理說我不該再推辭了,但是……”,楚惟頓了頓,“其實——我恐水。前幾次項目,很多內容都讓我感到生理性不適,我一直沒有說,我以為我可以忍下來,現在我覺得有點到達我的極限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這次的項目可以讓我留在內部協同工作。”。
空氣如同凝結了一般。
牧綿綿震驚了。
什么時候的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恐水了?
牧綿綿看向焦文鳶,卻發現焦文鳶和公冶志都是一臉愧疚的表情。
這小子絕對是個裝貨。
牧綿綿微不可查的撇了下嘴,卻被楚惟一眼發覺,楚惟禮貌示好般的微笑,牧綿綿只看一眼就瞬間感覺自己的脊梁骨像被什么水生動物舔了一口……
好討厭……
公冶志喝了一口已經冷掉的水,轉向焦文鳶,“文鳶,你有什么想說的?”。
焦文鳶沉默了,良久,緩緩開口,“既然如此,我會負責這次的項目。”。
公冶志點了點頭,轉向牧綿綿,“小綿?”。
牧綿綿一臉疲憊,“我聽她的。”。
“嗯,那就確認了,文鳶,承諾書和保密狀我晚一點傳給你。”。
“是,老師。”。
“下周一你需要去和需求方面談。”。
“好的,我記下了。”。
“時間是上午九點整,地點在中心水族館,聯絡人到時候會聯系你。”。
……
一聲俏皮浮夸的口哨聲從焦文鳶左耳的調頻器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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