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的寒氣透過皮膚，直刺骨髓。

蘇妙妙呼吸一滯，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凍住了。

她能清晰感覺到喉間那一點冰冷的壓力，只要他手腕再往前送半分……

她極力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聲音因為被劍尖抵著而有些發緊，卻依舊努力維持著那點故作輕松的音調：“我？我是能幫您的人啊，謝大人。或者……該叫您老鄉？”

最后兩個字，她用了極輕的、帶著點試探的氣音。

那柄劍紋絲不動，依舊穩穩地停在她致命的咽喉前。

但他眼底那駭人的殺意，似乎凝滯了一瞬。冰冷的審視更加尖銳，像要將她從皮到骨徹底剖開。

“解釋。”他從齒縫里擠出兩個字，比這夜風更冷。

“說來話長……”蘇妙妙試圖動一下，那劍尖立刻逼近一分，她立刻僵住，“好好好，我說！長話短說！我原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覺醒來就成了這個蘇妙妙。我知道這是一本書，知道所有人的命運，包括您——我知道您也不是原裝的。”

她語速飛快，眼睛緊緊盯著他的反應。

“證據。”他的聲音沒有絲毫動搖。

“您原本的世界，沒有這樣的月亮吧？”蘇妙妙努力讓自己的眼神顯得真誠，“也沒有這樣動不動就砍頭的權謀。

您書房暗格里，藏著的不該是屬于這個時代的東西……比如，一支快沒墨的水性筆？或者，一本寫滿了簡體字的筆記？”

這是原書里關于謝珩是穿書者的一個隱秘設定，作者幾筆帶過，卻被她這個讀者抓住了。

謝珩的眼神終于變了。

那是一種極其細微的變化，深處的冰層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泄露出底下洶涌的暗流。

殺意未減，卻混雜了濃重的驚疑和一絲……被戳破秘密的陰鷙。

他手腕微不可查地一抖，劍尖偏離了半毫。

就是現在！

蘇妙妙猛地往后一仰，險之又險地避開劍鋒，喉嚨處的皮膚被劃出一道極細的血線，火辣辣地疼。

她顧不上疼，急促道：“我對您沒有惡意！我只想活下去！在這個世界，只有我們才是同類！只有我知道您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回去。

原書中的謝珩，畢生都在尋找回去的方法，這才是他瘋狂攫取權力、試圖掌控一切的真正核心動力。

只是直到結局，他也沒能找到答案。

謝珩沒有立刻追擊。

他站在原地，月光照亮他半邊臉，俊美卻毫無溫度。

他垂眸看著劍尖上那一點若有若無的血色，然后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重新看向她。

“活下去？”他重復了一遍，語氣里帶著一種玩味的冰冷，“憑什么認為，你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后，還會讓你活下去？”

“因為我有用！”蘇妙妙斬釘截鐵，“我知道劇情！我知道男主下一步會怎么走，我知道哪些人會倒向他，我知道哪里藏著能助您的契機！

殺了我，您只是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留著我，您等于多了一個未卜先知的籌碼！這筆賬，您算得清！”

院子里陷入死寂。

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以及蘇妙妙自己狂亂的心跳。

他沉默了太久，久到蘇妙妙幾乎以為他還是在考慮怎么干凈利落地處理掉她。

終于，他手腕一翻，長劍歸入身旁桌案上的劍鞘，發出一聲清脆的鳴響。

“證明給我看。”他轉過身，背對著她，走向廊下陰影深處，聲音淡漠地傳來，“明日晚宴，蕭徹會收到一份大禮。告訴我，是什么，誰送的。”

這是考驗。

通不過，大概就是死路一條。

蘇妙妙的大腦飛速運轉，回憶著原著情節。

晚宴……大禮……

有了！

“是邊境八百里加急的軍情！”她脫口而出，“但不是捷報，是敗訊！送消息的人是兵部侍郎李崇，他是蕭徹的人，但那份軍報被您的人動了手腳，延遲了半日才呈上！您要借此發難，打壓蕭徹在軍中的威信！”

謝珩的腳步停住了。

他緩緩側過身，半張臉隱在黑暗中，半張臉浸在清冷月光下，唇角似乎勾了一下，又似乎沒有。

“有點意思。”他聲音低沉，“滾吧。別被人看見。”

蘇妙妙長出一口氣，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她強撐著站起來，撫著還在刺痛的喉嚨，轉身就想趕緊翻墻逃走。

“等等。”

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蘇妙妙僵硬地回頭。

陰影里，他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小巧的白瓷瓶，隨手拋了過來。

她手忙腳亂地接住。

“傷藥。”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死了或是被抓，都很麻煩。”

蘇妙妙捏著那微涼的瓷瓶，心情復雜得像一團亂麻。

最終，她只是低低說了聲：“多謝……合作愉快，老鄉。”

說完，她再不敢多留一刻，用盡最后力氣爬上墻頭，狼狽地消失在高墻之外。

庭院重歸寂靜。

謝珩站在原地，良久未動。

他抬起手，看著方才擦拭長劍的那塊素白絹布，上面除了未干的水痕，還沾著一絲極淡的、不屬于他的血痕。

他指尖輕輕掠過那抹紅，眼底翻滾著晦暗莫測的波瀾。

許久，一聲極輕的、幾乎聽不見的低語逸出唇角。

“……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