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吼聲在狹窄昏暗的小巷里回蕩,很快被遠處城市的喧囂所吞沒。
李默趴在科幻感十足的車把手上,大口喘息,身體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微微顫抖。冰涼的夜風吹過他發(fā)燙的臉頰,帶來一絲清醒。
他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回那個只有十平米、堆滿雜物、拖欠了半個月租金的出租屋?然后明天一早,繼續(xù)穿上那身沾著油污的外賣服,頂著平臺系統(tǒng)的派單,穿越車流和人海,為了幾塊錢的跑腿費而奔波?
這一切,感覺已經像上輩子那么遙遠。
可他真的能回去嗎?
手機微微一震,阿爾法那冰冷的合成音通過骨傳導直接在他耳中響起,避免了被外人聽到的風險:“李默先生,建議您盡快適應新的身份和環(huán)境。您的安全級別已提升,原住處不再具備基本安全保障。”
李默猛地抬起頭:“什么意思?有人要對我不利?”
“概率高達87.3%。”阿爾法冷靜地分析,“您今晚的出現(xiàn)方式過于高調,已引起多方勢力注意。盡管秦萬河(秦老)下達了封口令,但信息泄露不可避免。您的原住處信息并不難查。潛在的威脅包括:商業(yè)間諜、好奇的窺探者、利益受損方的報復行為,甚至包括官方機構的調查。”
李默的心沉了下去。阿爾法說的沒錯。他現(xiàn)在就像黑夜里的螢火蟲,太顯眼了。那個出租屋,確實不能再回去了。
“那我去哪?”他感到一陣茫然。天下之大,似乎沒有他的容身之處。鉑宮他不敢去,酒店需要身份證登記,同樣容易暴露。
“遺產已為您準備了安全屋。地點:濱江路7號,天璽公館頂層復式。權限已激活,您可直接入住。所有生活物資及安防系統(tǒng)已就緒。”阿爾法立刻給出了方案。
濱江路7號?天璽公館?李默知道那個地方,江東市名副其實的頂級豪宅,一線江景,據說單價超過二十萬一平!頂層復式?那得值多少錢?
又一個巨大的沖擊砸過來,讓他有些麻木了。
“我……我需要回去拿點東西。”李默遲疑了一下說道。出租屋里還有他父母的照片,一些有紀念意義的小東西,以及最重要的——身份證和銀行卡。
“不建議您親自返回。”阿爾法否決,“風險過高。您可以提供物品清單和具體位置,我會安排‘清潔單元’進行無損提取,一小時內送達安全屋。”
清潔單元?是指那些機器人嗎?李默想起了那兩個給他擦車的機器人。
“……好吧。”他接受了這個方案。小命要緊。他把需要的東西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阿爾法似乎能直接捕捉他的腦電波(這又讓他毛骨悚然了一下),表示收到。
“現(xiàn)在,前往安全屋。路線已規(guī)劃,沿途監(jiān)控已做模糊處理。請遵循導航指示。”手機屏幕上亮起一個極其簡潔的導航界面,箭頭指向巷口。
李默深吸一口氣,擰動電門。經過阿爾法魔改的電瓶車無聲而平穩(wěn)地滑出小巷,匯入車流。
夜晚的江東市依舊繁華。霓虹閃爍,名車穿梭,行人步履匆匆。李默騎著這輛引人注目的“科幻電驢”,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但或許是他氣質的變化,或許是這輛車看起來就價格不菲,并沒有人把他和送外賣的聯(lián)系起來。
他遵循著導航,沒有走主干道,而是穿行在一些相對安靜但環(huán)境優(yōu)美的街道。最終,車子停在了一棟造型現(xiàn)代、氣勢非凡的高層建筑前——天璽公館。
門口站著的保安身材挺拔,制服筆挺,眼神銳利。他看到李默這輛古怪卻又透著不凡的車,并沒有立刻驅趕,而是禮貌地上前詢問:“先生,請問您找哪位?”
李默還沒來得及回答,保安胸前掛著的對講機就響起了前臺急促而恭敬的聲音:“隊長!讓行!是頂樓A座的李先生!直接放行!重復,直接放行!”
保安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恭敬,甚至帶著一絲緊張,他立刻后退一步,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李先生,歡迎回家!地下車庫入口在您左側,您的專屬車位已經準備完畢。”
李默點了點頭,心中暗嘆阿爾法的效率。他騎著車進入地下車庫,按照指示找到了那個標注著“A座專屬”的車位,不僅位置極大,而且旁邊就有專用的充電樁(雖然他懷疑這車還需不需要充電)。
停好車,他走向電梯間。電梯需要刷卡或者密碼才能運行。他正想著該怎么上去,電梯門卻“叮”的一聲自動打開了,里面空無一人,轎廂內飾極其奢華。
“身份驗證通過。歡迎回家,李默先生。”一個溫柔的電子女聲在電梯內響起。
李默走進電梯,電梯門無聲合攏,平穩(wěn)上升,中間沒有任何停頓,直達頂層。
電梯門再次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極其寬敞、裝修風格現(xiàn)代簡約卻處處透著奢華的玄關。落地窗外,是浩瀚的江景和江東市璀璨的夜景,如同鋪開了一幅巨大的鉆石畫卷。
空氣溫度適宜,彌漫著一種令人放松的淡淡香氛。
李默走出電梯,仿佛踏入了另一個世界。腳下是柔軟的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玄關的藝術燈自動亮起,柔和而不刺眼。
他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哪里,看著這個大到離譜、豪華到超乎想象的房子,感覺像是在做夢。
“歡迎來到安全屋,李默先生。”阿爾法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廳里響起,這次是通過隱藏的音響系統(tǒng),音質更加清晰自然,“所有系統(tǒng)已啟動。臥室已準備好換洗衣物,廚房有食物飲料,書房可以處理事務。您的私人物品將在五十二分鐘后送達。”
李默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的城市。曾經,他是這座城市最微不足道的一員,像螞蟻一樣在鋼筋水泥的縫隙中奔波求存。而現(xiàn)在,他站在了云端,俯瞰著一切。
一種極度的不真實感包裹著他。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劇烈的疼痛告訴他,這不是夢。
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真的,一夜之間,從一個掙扎在溫飽線的外賣員,變成了一個擁有恐怖“遺產”、即將收購頂級會所、住在億萬豪宅里的……神秘人物?
命運和他開了一個太大太大的玩笑。
就在這時,他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劇烈的精神消耗和體力透支,讓他感到了強烈的饑餓。
他走向那個比他那出租屋還大的開放式廚房。冰箱里塞滿了各種他見過沒見過的進口食材、高檔飲料。他茫然地看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拿出了一盒牛奶和一份看起來就很貴的速食意面。
當他用那個看起來能買他以前一個月口糧的微波爐加熱意面時,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再次涌上心頭。
他坐在中島臺旁的高腳椅上,吃著價值不菲的意面,喝著有機牛奶,看著窗外價值億萬的夜景。
手機突然響起,不是阿爾法,而是熟悉的平臺提示音——【您有新的訂單,請及時處理】。
李默拿著叉子的手,頓在了空中。
訂單?送外賣?
他看著屏幕上那熟悉的地址和餐品信息,再看向眼前奢華無比的環(huán)境,突然笑了起來。
笑聲從小變大,最后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趴在冰冷的大理石臺面上,肩膀不住地抖動。
荒謬,太他媽的荒謬了!
笑了好久,他才緩緩抬起頭,擦掉眼角的淚水。
他拿起手機,看著那個訂單,手指在【拒絕】和【接受】之間猶豫了一下。
最終,他卻沒有選擇任何一個。
他只是退出了平臺app,然后將手機扔在了桌上。
現(xiàn)在,他不是那個被系統(tǒng)派單驅使的外賣員李默了。
至少,今晚不是。
他需要時間,好好消化這一切。
他需要思考,下一步,到底該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