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軒的死寂被攝政王那燙嘴的“夠格色”打破,如同石子投進泥沼,激起的不是漣漪,而是更深的混亂漩渦。
“好?好什么好?!”太后猛地回過神,山東腔炸雷般響起,手里的金鑼槌重重往扶手上一砸!“格老子滴!簡直……簡直是荒唐透頂!無法無天!椒貴妃!你在那臺上給老娘……給哀家唱的什么鬼哭狼嚎?!摸魚?PPT?咸魚?!你這是在內涵誰?!哀家的宮斗聯誼會是給你們講這個的?!我看你是皮癢了想嘗嘗哀家的金鑼有多響!”
劉總管臉都嚇白了,撲通跪下:“太后娘娘息怒!椒貴妃娘娘她……她可能是病還沒好利索,胡言亂語……”他拼命朝癱在臺下角落里的福豆使眼色。
福豆被那一聲金鑼槌砸得差點原地升天,連滾帶爬沖到臺下,噗通跪倒,一邊磕頭一邊帶著哭腔開嚎:“太后娘娘息怒!萬歲爺息怒!我家娘娘她……她自打冷宮受了涼,腦子就時不時糊涂!今日怕是癔癥又犯了!作不得數!作不得數啊!”
一時間,請罪聲、怒喝聲、其他妃嬪嚇傻了的抽氣聲亂成一鍋粥。
角落陰影里,國師大人正抓著他那瘋狂亂轉后直指椒鹽又突然卡殼的羅盤使勁拍打,口里念念有詞:“天機紊亂……煞星當頭卻含轉機……吉兇交匯如沸湯滾雪……這卦象……從未見過啊!怪哉!怪哉!”他那口福建話又快又急,旁邊的小道童聽得云里霧里,只知道師傅又抽風了,緊張地幫他拍背順氣。
一片混亂中,蕭御龍霍然站起。
“夠了!”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冷冽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所有嘈雜。玄色龍袍袖口拂過案幾,發出輕響。他不看暴怒的太后,也不看地上抖成一團的福豆,那雙深邃銳利的鳳眸,如同穿透混沌的利劍,直直釘在臺側——那里,虞椒鹽還沒從自(找)信(死)的余韻中徹底清醒,正扶著臺柱子喘粗氣,臉上混雜著用力過猛的潮紅和被太后怒斥的懵逼蒼白。
“椒貴妃,”蕭御龍開口,聲音低沉平緩,聽不出喜怒,卻讓整個百花軒的溫度都驟然降了幾度,“才思奔放,不拘一格,倒也……別具一格。”他從牙縫里擠出最后四個字。
太后難以置信地看向他:“皇帝?!你……”
蕭御龍抬手打斷,語氣依舊平靜得可怕:“今日聯誼,旨在展現姐妹風采,百花齊放。椒貴妃此作,雖立意清奇……咳,有待商榷,但念其病體初愈,心神激蕩導致言語失當,情有可原。重金鑼震其天靈蓋?”他鳳眸掃過太后手里的兇器,“有傷皇家體面,更顯我皇室不夠仁厚包容。”
他頓了頓,目光環視全場,每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然口無遮攔,驚擾圣聽,當罰。”
“罰你,”蕭御龍的視線再次鎖定虞椒鹽,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帶著冰冷的嘲諷,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惡劣興致,“禁足冷宮三日!”
罰禁足?虞椒鹽一聽,差點沒繃住笑出聲!這算哪門子罰?!這簡直是送她回快樂老家啊!她努力控制著表情,但還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暴怒邊緣的太后——那臉色,跟調色盤打翻了似的。
“禁足?!”太后的山東腔調拔得更高,金鑼槌捏得嘎吱響,“就這?!她差點把哀家氣個倒仰!”
“然……”蕭御龍的聲音陡然加重,再次壓下太后的怒火,“其今日行狀,癲狂無狀,根源或在其伴讀宮人引導失當、看護不力!福豆!”
跪在地上的福豆一個激靈,小圓臉瞬間慘白如紙。
“御書房罰跪!將《禮記·內則篇》抄寫百遍!抄不完,不準出書房門!”蕭御龍的聲音斬釘截鐵。
福豆如遭雷擊:“陛……陛下……饒命啊!”抄寫百遍?那不是內則篇啊!誰不知道陛下最煩這些個規矩,那《禮記·內則篇》分明是《男德經》的前身!專講夫妻妻綱、婦言婦容婦功那一套老掉牙的東西!他福豆一個識不了幾個大字的小太監,抄這個?還百遍?他腿軟得差點癱地上。
“怎么?嫌少?”蕭御龍冷冷一瞥。
福豆立刻把腦袋磕得砰砰響:“不不不!奴才遵旨!奴才謝主隆恩!”
這場荒唐的“宮斗101聯誼會”最終在太后憤怒的“散會!(以后也別開了!氣死哀家了!)”咆哮和劉總管倉促的“諸妃嬪退場”宣布聲中落下帷幕。妃嬪們一個個面如土色,腳步虛浮地往外走,看虞椒鹽的眼神跟看瘟神差不多——以后誰辦聯誼會,一定要提前確認這瘋妃的去向!
虞椒鹽被兩個太監架著,丟回了冷宮,臨走前只來得及給福豆一個“兄弟挺住!咸魚精神永存!”的眼神。福豆欲哭無淚地被另一個太監拎小雞一樣拎去了御書房的方向。
夜深。寒氣侵襲著皇城角落的宮室。御書房門外。
一個小太監縮著脖子,抱著拂塵,倚著門框,眼皮子耷拉著在打盹。他是今日輪值看守的“門神”小全子。夜風一陣緊過一陣,吹得他直打哆嗦。他打了個哈欠,又揉了揉酸澀的眼角,忍不住小聲嘀咕抱怨:
“唉……真是倒了血霉了!偏趕上今晚輪到這御書房!說是守夜,不就是來看門的嗎?里面那位萬歲爺的脾氣……”他打了個寒噤,“還不如去守冷宮那個……呃……那個椒貴妃娘娘呢!至少那邊……清凈?”
他正胡思亂想,御書房厚重的大門,“吱呀”一聲,被人從里面推開了一條縫。
小全子一個激靈,趕緊站直,擺出恭敬姿態:“陛下您……”
話沒說完,只見御書房里的福豆,頂著一張堪比鍋底的苦瓜臉,眼眶紅得跟兔子似的,一瘸一拐地挪了出來。他懷里抱著厚厚一摞抄寫紙,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看著就讓人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