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行兒。算了。”

十分鐘后，臉上恢復了一絲紅潤的林正武扶住了低著頭輸送魂力的林天行。

“我的藍銀草變異了，應該有生命屬性，我可以的……”

林天行無助地抬起頭，眼眶通紅。此時，面如金紙的他終于初步知道了自己爺爺?shù)臓顟B(tài)到底有多差。

在微弱魂力的感知下，林天行只能依稀感知到林正武那到處亂竄的魂力。通過藍銀草凝聚出的生命屬性魂力剛剛飄過去，就被林正武體內(nèi)自帶的魂力給攪得粉碎。除了林正武自己的魂力以外，在他的經(jīng)脈中還夾雜著一絲冰冷狂暴的力量。如果林天行沒猜錯，那應該就是銘刻在唐昊身上的殺神領域的力量。或者換句話說，這是劣化的修羅神力。、

“爺爺曾經(jīng)找過相熟的治療魂師，沒用的。我已經(jīng)沒救了。”

但林天行深知，林正武的傷當然可以救。星斗大森林核心區(qū)湖底的生靈之金，落日森林山谷中冰火兩儀眼生長的仙草，海神島的海神之光，乃至三萬多年后龍谷里的龍云，這些都能輕而易舉地治療林正武的傷勢，甚至能讓老爺子更進一步。

但他現(xiàn)在拿不出來。

看著林正武平靜瘦削的臉龐，林天行只覺得內(nèi)心有一股彌天恨意無處發(fā)泄。他恨唐昊的濫殺無辜，恨自己的弱小，恨那些從小說里看來的知識沒辦法立馬拿來救爺爺。

“力量……”

林正武輕輕咳了兩聲，聲音深處悶著濃重的喉音：“行兒，我讓二狗喊你回來，就是覺得自己大限將至，想著最后再看一看你。老頭沒用啊，現(xiàn)在連測你的魂力等級都做不到。只希望我的孫子，是個天賦卓絕的藍銀草武魂天才。”

說到這里，林正武抬起手，擦去了嘴里溢出的鮮血。

“記住，在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之前，不要想著去報仇。那個壯漢，應該是昊天宗的高層。行兒你還沒成為魂師，不了解這片大陸的局勢。你只需要知道，昊天宗是我們這些平民魂師無法觸及的龐然大物。如果你的先天魂力極高，倒還能有點念想，如果先天魂力平平無奇，那就不要為我報仇，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林天行狠狠抹了把小臉，點了點頭。他小心翼翼地把爺爺扶回床上躺著，然后說道：

“爺爺，柱子叔給了我兩個雞蛋。我去給你做一鍋雞蛋粥，補補身體。”

林正武沒有搭理林天行的話，只是順著他的動作躺回床上，然后輕輕地說道：

“我頭頂?shù)拿┎堇锊刂粋€項鏈，那是儲物魂導器。你把魂力注入進去就能存取東西，里面是爺爺一輩子的積蓄。等爺爺走了，拿著錢，好好上學，好好生活……”

林正武沉默著把雞蛋放回了兜里。前世身為醫(yī)學生的他，在臨床實習時看過這一幕太多次了。

這是回光返照后的彌留狀態(tài)。

雞蛋粥，爺爺應該是吃不到了。

他靜靜地站在床邊，認真地聽著爺爺?shù)暮粑暋Ｄ锹曇魯鄶嗬m(xù)續(xù)，直至歸于平靜。

林正武閉著眼，表情平靜。看起來只是像睡著了。

看了許久后，林天行輕輕地說了聲：

“爺爺，這些年你瘦了好多。辛苦了。”

說罷，他后退三步，跪倒在地。面朝林正武，狠狠地磕了一個頭。這一下正好磕在林正武吐在地上的血上。那血腥臭粘稠，甚至離體這么久還在散發(fā)著些許刺骨的寒意。林天行沒有抹去，只是頂著額頭上的黑色血跡，出門靜靜給自己做了一大鍋雞蛋粥，然后小口小口喝了個干凈。

喝完以后，他才在身上扯下一塊衣服碎片，輕輕擦去了額頭上的血漬。擦完后，林天行疊起布片，認真地將它放在了自己懷里。

接下來，找席子，裹尸體，出門喊大人幫忙入殮，這些流程一氣呵成。只是林天行在出門前，扭頭對著屋里，斬釘截鐵地說道：

“爺爺，我會用這塊布蓋著唐昊父子的狗頭，充作您的祭品。”

紅事不請不來，白事不請自來。這向來是鄉(xiāng)村社會的潛規(guī)則。尤其一家子只剩一個小孩子的時候，村里鄉(xiāng)親更是在葬禮上忙得熱火朝天。期間還有幾個嬸子特地啥也不干，專門陪著林天行說話。生怕這孩子悲傷過度。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傳了過來。

“喲，林天行。你脖子上項鏈挺漂亮啊，是你爺爺留給你的？”

林天行面無表情地回頭看去，只見院子里的槐樹旁斜靠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正在嗑瓜子。腳邊滿是他吐出來的瓜子皮。

“王季蛋，你來了就給我好好干活！”

屋里走出了之前給林天行塞雞蛋的王大柱。此時他手里抓著鍋鏟，正滿臉嫌惡地看著王季蛋。

“嘖，表哥，我跟天行弟弟聊天呢！你炒你的菜去。”

說罷，王季蛋丟掉手里的瓜子，穿過幾個大嬸走到林天行身邊，一邊摸著林天行的頭一邊笑：

“天行弟弟，這項鏈看著是娘們用的啊。你爺爺不會是從哪偷來的吧？給我看看唄？”

就在王季蛋手指要碰到項鏈的瞬間，林天行沉默地伸手握住了對方的大拇指，然后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下蹲。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聲響起，王季蛋捂著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在體重的作用下，林天行一下就拽斷了王季蛋的大拇指。

旁邊的幾個嬸子互相看了看彼此，默默地把林天行拉到她們身后。

這王季蛋也算是村里臭名昭著的村溜子，當初覺醒了魂力以后，在初級魂師學院學了六年都沒突破到十級。回來以后時不時就拿自己魂士的名頭作威作福，去張家蹭頓肉去李家借點錢都是常有的事。別人若是抱怨，他就嬉皮笑臉地說等成為魂師拿了武魂殿補貼就回報鄉(xiāng)親。由于他是獸武魂，附體以后一般人還真打不過他。所以大家都對這個村霸敢怒不敢言。此時幾個嬸子能做的，也只有幫林天行擋一下對方的視線。

“媽的，你們幾個老東西給我讓開！老子今天非活撕了這個小畜生不可！”

“王季蛋！你敢！”

在王大柱舉著鍋鏟準備跑過來的時候，王季蛋也哆哆嗦嗦地爬了起來。臉上的眼淚和鼻涕都來不及擦，武魂附體以后就準備沖向林天行。

王季蛋的武魂是老母雞，此時武魂附體以后嘴巴突出，指尖也長出了尖利的雞爪。只是右手的雞爪扭曲著，看起來有些滑稽。

林天行抬起右手，帶著淡淡青光的藍銀草飆射而出，瞬間就像繩索般捆住了王季蛋的四肢大小關節(jié)，最后纏繞他脖頸一圈后，將王季蛋拖行到了自己面前。

“今天是我爺爺祭日。看在柱子叔的面子上，我饒你一條命。再敢侮辱我爺爺，就把你的手剁下來，塞到你自己嘴里。”

林天行抬腳踩住了被捆得嚴嚴實實的王季蛋，聲音冷得像冬天河面上凍結實的寒冰。

“天行，你……這……你武魂覺醒了？”

王大柱目瞪口呆地放下鍋鏟，快步走到林天行的面前。路過王季蛋時還不忘狠狠踹了自己表弟兩腳。

“嗯，可能是爺爺去世情緒太激動，就自主覺醒了。”

林天行抬頭看著王大柱，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

“你……哎呀，咱們下游村出了個小天才呀！”

王大柱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林天行打斷了：

“二狗叔。我既然已經(jīng)覺醒了武魂，再等武魂殿執(zhí)事大人就沒有意義了。這頓飯我就不吃了，我收拾一下東西就出發(fā)去城里上學。這幾年，承蒙鄉(xiāng)親們照顧。我會常回來看看的。這些錢您收著，我爺爺下葬就拜托您了。”

說完，林天行從儲物魂導器中取出一枚金魂幣，塞到了王大柱的手里。自從知道了殺害爺爺?shù)膬词趾彤斍皶r間線后，林天行是一點時間都不敢再浪費了。目前自己的天賦不明，但唐三多半已經(jīng)出生，甚至有可能已經(jīng)準備出發(fā)去諾丁城學習。時間緊迫，留給他報仇的時間實在太短了。

“柱子叔，謝謝你這些年的雞蛋。我會報答你們家的，一定。”

最后留下這句話，林天行收回武魂，轉(zhuǎn)身就走。他也想和村民們一一道別，但他也深知，只有在情緒波動最大的時候行動力才最強。如果留下的話，下葬、參加覺醒儀式、進城報名，又不知道要耽擱多少天。所以此時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唐家兩條狗，洗干凈人頭，等著我。

不過在進城前，還有最后一件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