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塊潮濕的黑布，蓋住了整座風蝕城。

地鐵口的風帶著鐵銹和塵土的味道，刮得人臉頰生疼。

林薇薇抱著胳膊，牙齒都在打顫，一半是冷的，一半是怕的。

“七公里……”顧念低聲重復著系統地圖上的距離，這個數字在末世里，代表著無數種死法。

她看向謝知非，“我們現在的物資，撐不到天穹谷?！?

食物只剩下半塊餅干，水也見了底。

她體力在腎上腺素褪去后，正發出虧空的警報。

謝知非沒有說話，只是側耳聽著風中的聲音。

良久，他抬起那只沒有被繩子纏繞的手，指向西北方向一個巨大的黑影輪廓。

“那里?！?

“那是什么地方？”顧念問。

“圖書館?！敝x知非的聲音很輕，卻異?？隙ǎ叭龢牵瑱n案室，墻后面有東西?！?

顧念心頭一跳。

她賭對了，謝知非的“未來視”不僅能看見危險，同樣能“看”到生機。

這是比任何地圖都寶貴的財富。

“走。”她沒有絲毫猶豫。

高架橋下的陰影里，一個穿著黑色作戰服的身影放下了望遠鏡，對著通訊器低語：“目標正在向市立圖書館移動。重復，向圖書館移動?！?

通訊器里傳來一個冷硬的男聲：“繼續監視。不要打草驚蛇?！?

市圖書館的大門玻璃碎了一地，廳里倒著幾具早已干癟的尸體。

空氣中彌漫著紙張腐爛和尸體風干后的混合氣味。

“這里……真的有吃的嗎？”林薇薇小聲問，聲音里滿是懷疑。

圖書館是最不可能藏匿食物的地方。

顧念沒回答，只是用匕首的刀背敲了敲金屬書架，發出清脆的響聲，確認沒有潛藏的危險。

她回頭看向謝知非，用眼神詢問。

少年微微點頭，徑直走向通往樓上的安全通道。

樓梯上布滿了灰塵和散落的書頁，他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建筑里顯得格外清晰。

二樓是閱覽區，桌椅被掀得亂七八糟，像經歷過一場暴動。

三樓，檔案室的門虛掩著。

顧念推開門，里面是成排的鐵皮柜，許多柜門大開，文件散落一地。

這里比樓下更亂，顯然在災難初期就被翻找過。

“你說在墻后面？”顧念掃視著四周，四面墻壁看起來都嚴絲合縫。

謝知非走到最內側的一面墻前，伸出手指，在離地約一米高的位置輕輕敲了三下。

“這里，聲音不對?！?

顧念湊過去，學著他的樣子敲了敲，聲音果然比別處更空。

她用匕首撬開墻皮，露出一層水泥。

再往里，是堅硬的磚石。

“是死墻。”林薇薇有些失望。

“不對?！鳖櫮钭屑氂^察著磚縫里的灰泥，“這邊的顏色更新。”她想起了穿書前看過的那些小說情節，末日降臨前，總有一些心思縝密的人會為自己準備避難所。

“讓開。”她對兩人說，然后退后幾步，用盡全身力氣一腳踹在墻上。

磚墻紋絲不動，反震的力道讓她的腳踝一陣刺痛。

“我來?！敝x知非忽然開口。

他從地上撿起一根斷裂的鋼管，雙手握住，憑著記憶中的位置，猛地砸了下去。

他看不見，但每一擊都精準地落在同一個點上。

他的手臂瘦得只剩骨頭，卻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

“咚！”“咚！”“咚！”

沉悶的撞擊聲在死寂的圖書館里回蕩。

林薇薇緊張地捂住了嘴，生怕這聲音引來什么東西。

砸了十幾下后，墻體終于出現了一道裂縫。

顧念立刻上前，用匕首順著裂縫將磚塊一塊塊撬開。

一個黑洞洞的入口出現在三人面前。

里面不光沒有腐臭，反而有一股干燥、潔凈的空氣流出。

顧念打開從匪徒那里繳獲的打火機，微弱的火光探了進去。

那一瞬間，連顧念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根本不是一個儲藏室，這是一個小型的末日生存堡壘。

大約十平米的空間里，金屬貨架靠墻立著，上面整齊地碼放著一箱箱物資。

左邊是罐頭，牛肉、午餐肉、水果罐頭，標簽嶄新；

中間是成箱的礦泉水和壓縮餅干；

右邊貨架上，擺滿了醫用酒精、紗布、抗生素、止痛藥等急救用品。

角落里甚至還有一個工具箱，幾套嶄新的戶外沖鋒衣，以及用防潮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睡袋和毛毯。

墻上掛著一張這個城市更為詳細的紙質地圖，上面用紅筆圈出了幾個加油站和水源地。

“天……”林薇薇捂著嘴，眼淚毫無征兆地流了下來。

在經歷了這么多天的饑餓、恐懼和絕望后，眼前這間塞滿物資的密室，帶來的沖擊力不亞于神跡。

這就是末世里最奢侈的安全感。

“別哭，節省體力。”顧念拍了拍她的背，但自己的聲音也有些發緊。

她立刻開始清點和挑選。

他們不可能全部帶走，所以食物和水是首要的。

“謝知非，”顧念忽然抬頭，“你也挑一些?！?

少年搖了搖頭：“你拿就好。”

“這是我們一起找到的?！鳖櫮畈蝗葜靡傻貙讐K巧克力和一小瓶醫用葡萄糖塞進他的口袋，“你需要補充體力，你的異能消耗很大?！?

謝知非的指尖觸碰到她遞東西時溫暖的手，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然后默默地收下了。

就在顧念伸手去拿貨架頂層的一包電池時，她的手電光無意中掃過了旁邊的墻壁。

那不是一面普通的磚墻。

在貨架和墻壁的夾角處，光線最難照到的地方，刻著一些詭異的符號。

那些符號并非任何一種已知的文字或圖案。

它們由扭曲的螺旋和尖銳的直線組成，構成一種復雜而不祥的幾何圖形，僅僅是看著，就讓人產生一種精神上的眩暈感。

仿佛那不是二維的刻痕，而是通往某個深淵的窗口。

“這是什么？”林薇薇也發現了，她好奇地湊過去。

“別看！”謝知非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嚴厲。

但已經晚了。

林薇薇只看了一眼，就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捂著頭蹲了下去，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顧念也感覺一陣心悸，腦海里像被針扎了一下。

但她的不適感很快就消失了，這得益于她遠超常人的精神力。

她立刻將手電筒移開，扶住林薇薇：“怎么了？”

“頭疼……好多……好多聲音……”林薇薇痛苦地呻吟。

謝知非摸索著走到墻邊，他雖然看不見，卻仿佛能“感知”到那些符號的存在。

他伸出手，指尖在距離墻面一厘米的地方停下，眉頭緊緊蹙起，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

“是……‘它們’的語言?！彼哉Z，聲音里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栗，“收割……實驗……篩選……”

斷斷續續的詞匯從他口中吐出。

顧念的心臟猛地一沉。

星之收割者！

是造成這一切的幕后黑手，那個將這個世界當成實驗場的高維文明！

原來，早在末世降臨之前，就有人察覺到了它們的存在，并在這里留下了警告？

還是說，這個避難所的主人，本身就和它們有關？

“我們必須馬上走?！敝x知非收回手，臉色比剛才更差了，“這里……有回響。”

顧念當機立斷，將最后幾樣必需品掃進背包，拉起還在頭痛的林薇薇：“能走嗎？”

林薇薇咬著牙點頭。

就在她們準備離開密室時，顧念的目光最后一次掃過那面墻。

在那些詭異符號的最下方，她看到了一個用匕首草草刻下的、截然不同的圖案。

那是一個歪歪扭扭的，類似眼睛的符號。

一個她無比熟悉的，在激活系統時，曾出現在她視網膜中央的符號。

這個發現讓她遍體生寒。

她不再停留，拽著兩人迅速離開圖書館。

夜風更冷了。

三人躲在一棟廢棄商鋪的陰影里，確認沒有被任何東西跟蹤。

“我們……今晚就在這休息嗎？”林薇薇的聲音還有些虛弱。

顧念搖了搖頭，望向天穹谷的方向：“不，我們連夜趕路?！?

直覺告訴她，風蝕城里隱藏的秘密遠比她想象的要深。

那個詭異的符號，和系統的關聯，就像一根看不見的鉤子，讓她感到極度的不安。

此地不宜久留。

遠處高樓的頂端，那個黑色的身影再次舉起望遠鏡，鏡片反射出一絲冰冷的月光。

“目標已離開圖書館，滿載物資，正在向城外移動。”

通訊器里沉默了片刻，然后傳來指令：“一組跟上，測試一下那個預言者的能力極限。記住，首領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