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明國657年2月，春節前夕，遼東郡的清晨，山里一片死寂，唯有無情的大雪籠罩著一切。

“嗚嗚嗚——”一陣火車的汽笛聲打破了這片寂靜，這條疾馳的鐵龍沖開冰雪的阻擋，朝著終點駛去。山間傳來了數聲狼嚎，似乎在表達對這位不速之客的敵意。

狂舞的雪花飄打在火車站的玻璃墻上，隨后被站內暖氣的余溫融化，雪水順著墻慢慢流下，在大地上重新凝固成冰，像極了結晶的眼淚。

楚聞來走下火車時已經接近中午，他背著一只修長的布包走到長途汽車的售票口：“你好，請問有到皚山的車票嗎？”

售票員頭也沒抬：“賣完了。”

楚聞來有些驚訝：“賣完了？”

售票員不耐煩地說：“一個月兩班，最近的一班前幾天剛走。小伙子，叫你家里人來接吧。”

此時正值春運高峰，接站親友的寒暄聲與商販的叫賣聲交織，頭頂的一排排大紅燈籠渲染著濃濃的年味。楚聞來望著車站內洶涌的人潮有些迷茫，他在這里沒有家，更沒有家里人會來接他。

“小伙子，去皚山？”有人拍了拍楚聞來的背。楚聞來回過頭，一個高瘦的中年人，他露出了攬客商人標準的討好式笑容。

楚聞來估摸著大概是位黃牛，便開口問：“是的，請問有到皚山的票嗎？”

中年人笑得更起勁了：“有，有的，380塊一人。”

一聽價格，聞來立刻收回了剛掏出準備付錢的手機：“380！那邊窗口只賣68！”

中年人擺擺手：“人家是大巴，我們這是小車。小車，現在就走的。”

楚聞來嘆了口氣，把錢轉給了中年人，畢竟他別無選擇。

中年人收了錢，笑開了花：“小伙子，咱們都皚山的，也算是老鄉了，你叫我朱叔好了。”

朱叔帶著楚聞來走到停車場里的一輛小轎車上，聞來打開副駕的門，發現已經有個帶白色鴨舌帽的男生坐在那里了，白帽男生沒好氣地說：“沒看見有人嗎？”說罷他便狠狠地拉上了門，車門差點夾到了楚聞來的手。

于是楚聞來便去了后座，他坐下才發現，旁邊的座位上也已經坐了一位灰色短發的女生。女生扭頭看了眼楚聞來，褐色的眼睛里透露著一絲警惕和敵意。楚聞來試圖用一個友善的微笑來緩解氣氛，但灰發女生轉過身沒有任何表示，她從方便袋里掏出車站買的午飯，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朱叔訕訕地解釋道：“都是老鄉，順路的。”

遼東的山巍峨蜿蜒，峰回路轉，小車在山路上不斷顛簸著。雪不知什么時候停了，暖陽從云層間探出，遠處的雪景像是朝圣的金頂。

楚聞來揉了揉鼻子，一股肉香已經充溢車內。灰發女生剛剛吞下一個茶葉蛋，現在她正將肉包湊到鼻子前嗅著氣味，然后用牙齒輕輕地咬下一片包子皮，皺著眉頭咽下。看起來她并不喜歡吃包子皮，小口吃了數片后，女生干脆將肉包撕開，把里面的肉餡一口吞下。肉餡下肚，她滿意地喝了口果汁，又意猶未盡地小口啜著包子皮里側吸滿肉汁的部分。

“咕～”楚聞來的肚子發出了抗議，他在車站里急著買車票，把午飯這茬給忘了。

灰發女生舔了圈嘴角的油，又扭頭看著楚聞來。楚聞來本在猶豫要不要提醒這個女生她嘴角有點油漬沒擦掉，現在倒是被女生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女生看了楚聞來有一會兒，最后從塑料袋里掏出了最后一個茶葉蛋遞給楚聞來：“餓了？”

楚聞來是想拒絕的，但還是屈服在了茶葉蛋誘人的香氣下。一個雞蛋和半瓶水，也算是緩解了饑餓感。楚聞來準備向女生道謝，女生卻已經靠在一側的座椅上打起盹來。陽光通過白雪的反射照進車內，女生勾勒有形的側臉看起來白里透紅，楚聞來心中有些悸動，強行冷靜下來閉上眼休息。長途跋涉的疲憊感悄悄涌了上來，楚聞來進入了夢鄉。

夢里，楚聞來爬上高山，山頂上有個人在等他。那是一位長發的少女，狂風中她的長發如飄起的披風，英姿颯爽。楚聞來走上前，少女卻拔劍刺向他，楚聞來伸手格擋，不知道是觸碰到了冰冷的劍刃還是少女冰冷的雙手，他突然感覺心好痛好痛。楚聞來抬頭看向少女的臉，他認識她，很熟悉很熟悉，卻不記得她是誰了！

楚聞來從夢中驚醒，時間已是晚上，又飄起了小雪。車停在原地，朱叔正與車外的人道別，原來那個坐在副駕的白帽男生已經到了目的地。楚聞來看了眼邊上仍在熟睡的女生，竟發現她的側臉和夢中的少女有點像。可這個女生是短發，夢中的少女是長發，要說誰更像那位夢中人，楚聞來心里想的是另一位長發倩影。

朱叔打斷了楚聞來的遐想：“小伙子，到地兒了，下車吧。”

楚聞來看著不遠處的燈火問：“這里是哪里？”

朱叔忍俊不禁：“這里是半山腰的皚山村啊，你花錢打車過來的。怎么，睡糊涂了？”

楚聞來有些好奇地問朱叔：“那你們去哪里呢？”

朱叔的笑容僵住了：“我們？我們，嗯——我們去山頂的皚山寨。”

“要不我也去山頂吧，我應該不是到半山腰的。”楚聞來不準備下車。

“不是，小伙子，你不是這里人啊？”朱叔的臉色有些難看，“山頂上有你認識的人？你到山頂干什么呀！”

楚聞來思索了片刻，決定自報家門：“其實我是瘦清教派的道士，是我師傅讓我過來的。你看這個，你們應該聽說過的吧，這是我們道派的鎮教之寶，祥云劍。”楚聞來抖開了他那個修長的布包，里面是一柄精雕的桃木劍。

圓珠形的劍首和橢圓的劍柄渾然一體，色澤光滑、紋理柔和，確實是一件稀罕的寶物。而這柄桃木劍最驚艷的地方就是它的劍格，一般的劍格往往都是方正形或元寶狀，這柄劍的劍格卻被鏤刻成了靈動欲飛的云朵狀，乍一看覺得有些過于奇異，細品卻覺得這劍格別有韻味，形態飄逸，好似西游行者腳下的精斗云，劍也因此得名——祥云劍。

朱叔聽到楚聞來的話一臉驚恐，他愣愣地看著眼前自稱道士的小伙子掏出了一把桃木劍。朱叔的大腦似乎宕機了，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開始瘋狂地大叫：“啊——救命啊——”朱叔打開車門想跳下車，但是忘記解開安全帶，被安全帶勒住，一頭撞到了車柱子上。

楚聞來被朱叔異常的舉動給嚇到了，他試圖安慰朱叔：“這是木頭劍啊，而且還沒有開刃，很安全的。”然而朱叔絲毫沒有冷靜下來的樣子。

楚聞來也跟著慌了起來，他想先把木劍給收起來，卻不小心打到了另一邊的女生。朱叔的尖叫和木劍的碰撞吵醒了女生，女生猛地睜開眼，楚聞來剛想跟女生解釋。女生環顧四周后，便憤怒地瞪著楚聞來，同時大吼道：“朱叔你快跑，先去找我奶奶！”隨后女生從座位上躍起，徑直撲向楚聞來。

又瘋了一個，楚聞來是這樣想的。容不得聞來細想，女生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楚聞來的衣服，將他撞向旁邊的車門，巨大的力道竟然直接撞開了鎖住的車門，他們從溫暖的車內滾落到了冰天雪地中。

“搞什么啊！”楚聞來忍著寒冷與疼痛站起來，發現女生圓圓的眼瞳中閃著青綠的光，她背后的車燈照出了女生尖尖的、毛茸茸的三角耳朵。

原來如此，一切都解釋通了，難怪這兩人對道士的反應這么強烈，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幻化成人形的妖獸！

這是明國小孩都會的知識，普通鳥獸沾染妖氣，便能幻化出人形，擁有了人的智慧。獸變成妖，又通過妖氣施展法術，這便是妖術。古代，妖通過蠻力與妖術禍害人間，為了對抗妖獸、保衛人間太平，道士和道術便應運而生。他們的對抗從古代，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女生雖然顯露出了貓科動物的體征，但是仍保持著站立的人形，這是一種介于人形和完全獸形之間的半獸化形態。半獸化的妖兼具人的靈巧與獸的蠻勁，是很難對付的形態。

“嗷——”女生，不，應該說是貓妖發出了低沉的吼聲，“你這個兇手，想對朱叔干什么？”

“我——他——可能有什么地方搞錯了，你先冷靜下來，我可以慢慢解釋。”對于貓妖的質問，楚聞來不知怎么回答，況且如此劍拔弩張的局面，恐怕不是單憑三言兩語就能解決的了。他單手持祥云劍與貓妖對峙，另一只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錢包，錢包里并沒有多少鈔票，但是放了一疊厚厚的道符。

道符，一種用于施展道術的媒介，多為寫有道家字符的長條形特制宣紙。道士多通過道符來調用蘊藏在自然中的五行之力，以五行之力構造出屬于人類自己的術式，這便是道術。五行分為金、木、水、火、土，使用不同的五行術需要不同的五行道符，比如使用土行術需要土行符、木行術需要木行符。道符內在運作的原理至今仍是個迷，西式科學家猜想道符只是在五行之力流轉的過程中充當一個方向標的功能，真正的引導者還是道士本人。

然而在貓科動物的夜間視覺比人類靈敏得多，楚聞來的小動作被貓妖看得一清二楚。貓妖第二次撲向楚聞來，黑夜的魅影如索命的幽靈，利爪與尖牙直刺楚聞來的要害。見識過貓妖力量的楚聞來不敢怠慢，他放棄了使用道符的想法，雙手持劍格擋。

與其說撲來的貓妖一口咬住了祥云劍，不如說是楚聞來精準地將劍橫擋在貓妖牙齒間。這是瘦清派武術中常用一招格擋法——卡齒，卡齒這一招攻防一體，退可擋住咬擊，進可斬傷敵人柔軟的面部。可惜楚聞來用的是一把桃木劍，只能任由貓妖狠狠地咬住，強大的力道迫使楚聞來不斷后退。貓妖上下顎同時發力，脆弱的桃木劍本該在牙齒間被咔嚓一下咬斷，這把神奇的木劍卻堅硬得像塊鐵一般，貓妖只能通過前爪去撕扯楚聞來。楚聞來邊卡齒邊后退，很巧妙地和貓妖保持著距離，以閃避貓爪的進攻。

山地的環境復雜，楚聞來后退時一不小心被樹枝絆倒，徑直向后倒去。他只能緊緊握住手中的祥云劍，于是咬著劍的貓妖被一齊拉著倒地。失去平衡的一道一妖從半山腰向山下滾去，剛飄落的雪花被一路濺起，不過好在有積雪作為緩沖，他們沒有遭受太大的傷害。

不知翻滾了多少圈，他們停在了山腳附近。暈頭轉向的楚聞來感覺被什么溫暖的、毛絨絨的東西壓住了，仿佛有人給他蓋上了一層厚被子。楚聞來定睛一看，自己身上趴著一只灰毛的大貓，大貓松開嘴，牙齒間的木劍“啪嗒”一下砸在楚聞來的腦袋上。

完全獸化的貓妖，外表看起來和血腥殘暴的野獸沒有什么區別，它有些失神地瞪著瑩瑩雙眼，似乎也摔暈乎了。大貓很快發現了身下的楚聞來，天賜的良機，獵物這下插翅難飛了。大貓再露獠牙，正準備下口，身下卻陡然冒出一陣火光，熱浪劃過，大貓被驚得后跳躲開。

楚聞來終于如愿以償地拿出了道符，一招倉促的火行術成功地從戰術層面嚇退了對方。楚聞來迅速起身和大貓拉開距離，右手持劍，左手拿符，嚴陣以待：“貓妖，我不是嗜殺之人，我們無冤無仇，沒有戰斗的必要。”

聞來有些奇怪，這貓妖似乎一直在用蠻力進攻，為什么不用妖術呢？

容不得聞來細想，重新半獸化的貓妖咆哮道：“難道不是你這個兇手拿劍要殺朱叔？我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我最討厭別人叫我貓妖了！”楚聞來的內心是崩潰的，他真想扇自己一巴掌，就不該手賤亮出祥云劍，可誰知道這兩人會是妖啊。

“看來只能打敗你再講理了！”楚聞來用一張金行符劃過祥云劍——金行術銳式·鋒芒畢露。淡紅的桃木劍上，本未開鋒的劍刃閃起了金光。

“想打敗我，你還嫩了點！”貓妖的肉掌中彈出了尖銳的爪子，她不需要任何外部的武裝，因為自己的雙爪就是最好用的天然武器。

貓妖迅速閃入周圍的灌木中，借著夜色和叢林的掩護消失在了楚聞來的視線中，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聲音越來越近，貓妖隨時可能從哪個盲區的草叢中跳出撲倒他。

叢林能作為你的掩護，但也可能成為你的牢籠。楚聞來環顧四周，用手中的木行符在身邊劃出一道圈——木行術莖式·藤草縛網。林中的窸窣聲變得急促起來，貓妖感覺林中有除了自己和道士以外的第三股力量在游動，但她感受不出來那是什么。突然有什么長繩狀的東西纏到了她腳上，有蛇！貓妖很驚訝，在這片山里，蛇從來不會主動攻擊自己。接下來，千萬條長繩一齊向她伸出，長繩交叉，構成了一張密集的網。貓妖這才看清，這是山里常見的藤蔓，冬季不該生長出那么多的青藤，這是道術！

“雕蟲小技！”貓妖半蹲下，柴刀一般鋒利的爪子輕松將腳上的藤蔓切開，隨后她伸展右爪，僅憑一只手飛速地向外狂抓，藤蔓被輕易切散。最后一道利索的爪擊，藤網被徹底斬斷，然而貓妖還沒來得及喘息，她的左右以及后方就有三道土墻破雪而出——土行術壘式·泥石封鎖，貓妖退無可退，她已經被楚聞來鎖定住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土墻出現那刻伴隨著一擊熾熱的橫劈，貓妖面前的樹枝瞬間被劈開，楚聞來斜舉起寶劍高過頭頂，他手中的祥云劍燃燒著烈火、閃爍著金光。

在原本金行術銳式·鋒芒畢露的加持下，楚聞來又用了火行術燃式·烈焰之軀的強化，金行術與火行術的結合，兩種五行之力相互交織，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

赤紅的烈焰散發出滾燙的熱浪，金色的劍刃流星般點亮這濃重的夜色，這種用金行術和火行術同時來強化祥云劍的招式稱為銳炎劍式。

面對這猛烈的攻勢，貓妖的眼神變得狡黠起來，她原本握拳的左手冷不丁朝聞來扔出一團雪球：“打雪仗啦！”雪球準確地砸中了楚聞來的臉，冰冷的雪侵入他的眼中。失去視覺的楚聞來慌亂劈下，劍端輕飄飄的反饋感告訴楚聞來，他劈空了。楚聞來立刻收劍防御，還是慢了一拍，利爪從他的胸口滑下，隨后無情的寒風從傷口處呼呼地灌入。

“兇手！兇手！兇手！”貓妖一邊左右爪互換著連續進攻，一邊沖著楚聞來連續喊著“兇手”，雖然是妖獸，聲音依舊是女孩的音色，聽起來就像在罵著“渣男！渣男！渣男！”。幸好此時是冬天，衣服穿的厚，楚聞來只受到了皮肉傷，骨骼和內臟并無受傷，他忍著疼痛不斷地用下撩和上挑擋開。

狂舞的利爪與劍影不斷碰撞，就連周圍的飄雪也被卷入，跟著急促地在空中亂飛。貓妖青綠的瞳孔中溢出殺氣，而楚聞來感覺胸口的爪傷有些黏糊糊的，他撐不了多久了。可沒想到是貓妖先停止了攻勢，她的右腿一軟，半跪在了地上。原來楚聞來的銳炎劍沒有完全砍空，在土墻的包圍下，盡管貓妖閃躲及時，大腿還是被砍傷了。

楚聞來后退了兩三步，將桃木劍插在地上，前傾著身體靠在劍上，失去了五行之力輸送的桃木劍在風雪中慢慢退去了銳炎之軀。雙方喘著粗氣，都已經到達了強弩之末。楚聞來不僅體力到達了極限，身體內的五行之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他又必須保存最后一點力量，用木行術來治療傷口。

貓妖的進攻總是突然且瘋狂，她跳起撞翻了楚聞來，將自己全身的重量壓在楚聞來的胸口上。

楚聞來看著眼前的黑色彎鉤形尖爪，似乎放棄了抵抗：“你想要怎么樣？殺了我？”

“我沒殺過人。”貓妖說得很認真，她也沒想好要把眼前的道士怎么辦，“讓我奶奶來決定好了。”

“好的，好的。但請允許我在被你奶奶決定生死之前——”楚聞來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手里的幾張土行符被攥成一團，“——做最后一搏！”

土行術塌式·地動山搖

楚聞來的土行力以巖石和土塊為媒介傳遞到地底，在富含巖石的地層中有著豐富的惰性土行力，楚聞來將自身發出的活躍土行力以巧妙的手法不斷地碰撞，將蘊藏自然巖石中的惰性土行力喚醒。猶如鏈式反應一般，越來越多的土行力加入到了這場碰撞中，最后磅礴的土行之力撼動了巖石，撼動了山體。

黑夜中，皚山宛如蘇醒的巨人，它在大地上舞動著身軀，大地如一面巨鼓般顫動，發出雷鳴般的悶響。

沒有誰能在這震動中站穩，楚聞來和貓妖在地動山搖中失去了平衡，他們隨著震動繼續滾落，直至到達平坦的山底，兩者皆是傷橫累累。

楚聞來精疲力竭，他躺在地上，頭昏眼花，感覺隨時都能昏過去。貓妖勉強站起來怒斥楚聞來：“瘋子！你這個瘋子！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引起雪崩，會傷害很多人的！”貓妖說得又氣又委屈，話音里都帶著點嗚咽。

在江南長大的楚聞來第一次來到遼東，確實沒有想到地動山搖會有引發雪崩的可能性。在江南，整個冬天都只能見到兩三場雪，更多的時候都是寒雨連綿。

“對不起。”楚聞來老老實實地道歉了。

山體的震動也慢慢平穩了下來，他們擔心的雪崩也并沒有發生，緊繃的貓妖也放松了下來，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著躺倒在地上的楚聞來，貓妖的語氣軟了下來：“沒關系，沒有危險就好。可能我們是有誤會，你——”貓妖的話還沒說完，平坦的山底平原突然裂開了一條三尺寬大縫，石塊滾落，泥屑飛舞。

感受到動靜的楚聞來抬頭看去，深不見底的裂縫正好出現在貓妖坐的地方，貓妖此時正用一只爪子死死地扣住裂縫的邊緣不讓自己掉下去。楚聞來發現貓妖正死死地盯著自己，她帶著絕望地哭腔說：“騙子，騙子！”

“這不是我的道術，大概是山體震動的影響。”楚聞來趕緊伸手去抓貓妖。可他還沒有夠到貓妖，她的爪子就從泥土里滑脫。楚聞來從貓妖綠寶石一樣的眼睛里，讀到了憤怒、害怕、不甘，恐怕她到了另一個世界，也一定會繼續咒罵自己吧。

不，不能就這么結束！楚聞來撲向前，一把抓住了貓妖的手，他緊緊地握住貓妖纖細的手腕，無法想象這柔弱的肢體不久前還和自己血戰并抓傷了自己。

“抓緊，不要松開。”貓妖哀求楚聞來。

楚聞來同樣絕望：“我也想，但是我們的重心已經偏到空中了，而且——這泥土也太滑了吧！”他們一點一點地向下滑動，明明松開貓妖就能活下去，但是楚聞來依舊緊抓著貓妖。他們互相對視，通過肌膚的接觸感受彼此體溫，楚聞來突然覺得死亡也沒有那么可怕了。

“唰——”一道一妖掉了下去，一起被巨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