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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華美袖扣與不速之客

艾倫·威爾森摸索著打開床頭燈開關的一角,刺眼的燈光讓他猛地瞇起了眼睛。宿醉的腦袋像被人用生銹的鋸子來回拉扯,太陽穴突突地跳。又是一天開始了?或者只是漫長夜晚的一部分?窗外持續的雨聲提醒著他時間和空間的坐標。他趔趄著爬起來,跛著腳(一次不成功的追捕留給他的永恒紀念),走進狹小的衛生間。鏡子里的人頭發花白、亂糟糟,眼袋烏青深重,下巴胡茬叢生,像是荒原上野蠻生長的雜草。他打開水龍頭,用冰冷的自來水拍打著臉頰,試圖喚醒被酒精麻醉的神經。沒用。他需要真正的解藥。

他踱回同樣擁擠雜亂的客廳兼臥室,熟練地從角落一堆空酒瓶和速食垃圾中,精準地拎出半瓶廉價蘇格蘭威士忌。沒有杯子,他仰頭灌了一大口。火辣辣的液體順著喉嚨燒下去,短暫地壓制了宿醉的頭痛和那條傷腿深入骨髓的鈍痛,也澆熄了心底那片名為失敗的空洞感。退休三年,他就是這么活下來的——用酒精、舊案卷宗的灰塵味和自我放逐的沉默。

急促的門鈴響起,像個沒有節奏的噪音炸彈,撕破了房間里的沉滯。

威爾森皺眉,不情愿地挪到門口。透過貓眼,一個披著濕透雨衣的女人身影,帽檐壓得很低,臉色在樓道昏暗燈光下顯得格外憔悴。

“威爾森先生?”女人看到他開門,急切地低語,雨水順著她的額發滴落,“麗莎·利明。我需要跟你談談。”她報出了那個剛剛在本地小報頭條上出現的姓氏。

威爾森側身讓她進來。麗莎脫下濕漉漉的雨衣,露出里面質地不錯但已略顯陳舊的長裙。她迅速環視了一眼這窘迫的環境,眼神中沒有鄙夷,只有一種溺水者般的焦慮。

“布倫特探長認為理查德是自殺,”她開門見山,聲音因激動而發緊,“或者一場意外!荒謬!理查德那種人,絕不會自殺!那個袖扣…報紙上都說了,肯定有人進去過!他們卻想草草結案!”她將一個鼓鼓的信封放在沾滿油污的小茶幾上,“幫我找出真相。無論那個人是誰,無論…不管多少錢。”她的眼神里有對前夫的深刻怨毒,但也有一絲隱藏得極深的復雜情感。

威爾森拿起信封掂了掂,指尖傳來的分量讓他因酒精而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一瞬。錢。以及案子本身散發出的、濃烈得足以穿透酒氣的罪惡氣息。他渾濁的眼球深處,一絲久違的銳利光芒重新燃起。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麗莎帶來的信息碎片化而情緒化:利明最近的暴躁(被帕克的敲詐搞得焦頭爛額);護士馬庫斯的唯唯諾諾(但似乎在攢錢還高利貸,曾被追債的人堵過診所);那個袖扣指向的明確人物——富有的地產商羅伯特·帕克(麗薩和利明曾是帕克慈善晚宴的常客,她見過他無數次佩戴那套標志性的深藍色定制西裝和配飾);布倫特探長承受的各方壓力(利明診所是市長大人的指定牙醫?)。

威爾森帶著袖扣的高清照片,踏入了雨幕。

麗莎·利明:她的家位于一個中產社區,屋子寬敞但有種空洞的整潔,陳設帶著過去的奢華印跡,如今卻透出勉強維持的痕跡。麗莎的狀態很緊張,當威爾森盤問案發當晚她在鄰市朋友家的細節時,她反復強調那份“多人證明”,卻無法具體描述某個朋友的細微舉動。她提到利明對她的壓榨(持續的經濟訴訟),但否認自己有任何能力或動機殺人。“那個袖扣…只能是帕克的。只有他穿著那樣貴的行頭。”

麗莎的鄰居是一位寡居的老太太,姓哈里斯。面對威爾森的詢問,她起初閃爍其詞,后來低聲透露:“利明太太…唉,那晚天氣很壞…我見她開車回來時,大概是…嗯…九點半?或者更晚一點?她看起來很糟,像淋了雨,臉色慘白慘白的…我問她怎么了,她只搖頭說有急事要出去…”

時間差!與她在朋友家聚會提供的時間出現明顯沖突。

羅伯特·帕克:帕克的辦公室位于城市最高端寫字樓的頂層,三面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的奢華圖景。空氣里彌漫著金錢和權力的味道。帕克本人,五十多歲,保養得宜,一絲不茍的花白頭發,裁剪完美的深藍色定制西服。他整個人如同一座精密的冰雕。威爾森的到訪并未讓他動容分毫。

“袖扣?”帕克瞥了一眼照片,甚至沒有碰它,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小報無端臆測。一套昂貴的定制品,確實是我的風格。但很不幸,幾天前在兒童醫院的慈善晚宴上遺失了。人來人往。我相信總有人會拾到…也可能被人順手牽羊了。很遺憾看到利明醫生發生意外。”他的聲音冰冷而缺乏同情,隨即轉向案發當晚,“集團內部董事緊急會議,持續到深夜,數位高管均可作證。我有不在場的完美證據,威爾森先生。”他抬手看了看腕上價值不菲的鉑金表,“我很忙。”

幾位被威爾森后續接觸的高管證實了會議,但他們的態度高度一致,眼神里帶著對集團主席無條件的忠誠和對威爾森這個麻煩制造者的不耐,缺乏自然交流的細節。

馬庫斯:診所暫時關閉,馬庫斯待在他那間狹小、凌亂的單身公寓里。空氣渾濁,散落著幾本過期牙科雜志和幾張塞在沙發縫里的彩票。他的眼睛紅腫,明顯睡眠嚴重不足,眼神在威爾森的逼視下飄忽不定。

“老板…利明醫生那晚脾氣很差,”馬庫斯聲音很低,“比往常更暴躁,好像特別焦躁…說不清原因。快八點的時候,他接了個電話?記不清了…然后他突然說讓我回家,‘這兒沒你事了,明天早點來打掃’。就把我趕走了。我…我直接回來了。”他局促地搓著手。

“幾點到家的?”威爾森追問。

“不…不久之后吧…九點?記不清了…”馬庫斯眼神閃爍。

然而,馬庫斯公寓樓下的獨居老人米勒先生卻提供了矛盾的說法:“那孩子?那晚大概十點過了我才聽見他上樓,動靜挺大。之前沒見他屋亮燈,我記得清楚,因為那天雷打得兇,我一直在窗口看雨來著。那孩子車子也沒在…我還想這天氣他跑哪去了…”

馬庫斯的時間線存在巨大空白!他的恐懼似乎不僅源于利明之死,更源于自身隱藏的秘密。

神秘訪客與老園丁:威爾森在診所周圍訪查時,住在不遠處的退休郵遞員弗雷德提到:“那晚雨是真大啊…大概就是出事前后?記不清確切了…一輛挺長的黑色轎車,不是咱們這小地方的牌子,看著就貴,停在診所旁邊那條小岔口里,滅著燈…挺奇怪…停了有小會兒吧?我拿藥的功夫就開走了…太晚了,沒看清人。”

診所的老園丁喬,一個頭發花白、沉默得像診所里一件舊家具的老人,在診所后院的花圃角落里慢吞吞地收拾工具。面對威爾森的詢問,他只是搖頭,喉嚨里發出含混的聲音:“下雨…看不清…什么車?不知道。”他佝僂著背,繼續弄他的土,仿佛周遭的死亡與他無關。

初步證據鏈開始清晰:利明欲敲詐帕克→帕克有強烈動機→案發當晚帕克有集團高層證明的不在場證明,但其袖扣出現在兇案現場→帕克的袖扣失竊聲明存在合理性。然而,麗莎和馬庫斯都存在難以完全撇清的時間空白和疑點,尤其是麗莎的不在場證明已被證實撒謊。馬庫斯那無處安放的巨額債務同樣刺眼。

威爾森在他那本油膩發黃、卷了邊的硬皮筆記本上,劃掉一行行名字,又在帕克的名字下重重地劃了好幾道橫線。動機、條件(有財有勢,買兇或親自冒險?)、偽造/掩蓋證據的能力。那個“完美”的集團高層證明,在威爾森的經驗里,往往意味著集團內部壓力的完美體現——只要需要,他們可以證明任何事。袖扣就是突破口。

威爾森決定再次拜訪羅伯特·帕克,這一次,他需要施加足夠的壓力,刺穿那層冰殼。

當威爾森再次出現在那間奢華的頂層辦公室時,帕克的冰雕面具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痕。他沒有料到這個跛腳的酒鬼會如此執著。威爾森沒有過多寒暄,直接將那張袖扣照片推到帕克面前,然后靜靜地看著他。時間在昂貴的寂靜中流淌。

“這證明不了什么,威爾森先生。”帕克的聲音比上一次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我已經解釋過了。”

“解釋過了,羅伯特先生,”威爾森緩緩地說,聲音平靜卻蘊藏著力量,“但警方可能不這么認為。尤其是當它成為唯一指向性強且粘附受害者血跡的物證時。袖扣失竊…這個說法需要很多人證物證來支撐。慈善晚宴的參與者名單并不長。警方完全有理由對您當晚的‘封閉會議’細節進行更深入的…追溯。您的商業對手們,可能會對‘追溯’的過程非常感興趣。市政工程的那塊地,還有環評報告…一旦重新啟動調查,牽涉范圍恐怕會超出您的想象。”

帕克的額頭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他不再看袖扣的照片,眼神飄向落地窗外灰蒙蒙的雨幕,似乎在權衡著什么。他的呼吸變得略有些急促。那層精心維持的冷靜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瓦解。威爾森耐心地等待著,像一頭經驗豐富的獵豹。

終于,帕克猛地轉回頭,眼神里混合著恐懼、憤怒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絕望。他不再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

“你這個…混蛋!”帕克幾乎是低吼出來,聲音壓抑著,“好!你想知道真相?我可以告訴你一部分!但你敢泄露半句,我保證你會后悔!”他站起身,煩躁地踱步,最終停在巨大的紅木書柜前,背對著威爾森。

“我當晚是去了那個該死的診所!”帕克喘著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露,“但不是去見理查德·利明那個貪婪的蛀蟲!我是被人逼去的!”他猛地轉過身,臉上失去了所有血色,“我在案發前一天收到一份匿名信!威脅信!里面是…是我公司核心稅務記錄…還有…我和規劃委員會某個重要人物的銀行流水清單的復印件!隨便哪一份泄露出去,就足以讓我破產入獄!”他眼神驚惶,“信上說,如果不想讓這些東西天亮之前出現在廉政公署的郵箱里,就按指示行事。當晚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獨自一人,去利明診所外墻東側第三個花盆底下,拿走一個裝著‘真正要命的東西’的牛皮紙袋!銷毀它!然后把錢…不,把信一起銷毀!我照做了!我他媽嚇壞了!”

帕克語速極快地敘述著,像是要把這份恐懼傾倒出來:“那晚雨很大,我戴了帽子,悄悄開車過去。該死的診所黑燈瞎火,門關得死死的!我找到那個花盆,下面真的有個塑料防水的文件袋,里面只有一張寫著‘你自由了’的打印紙條!我拿了袋子,立刻開車離開!我發誓我根本沒進去!甚至沒靠近診所的門!只在花盆那里停留了不到三十秒!我沒有見到任何人!也沒聽到任何聲音!利明…利明那時候肯定已經死了!袖扣?可能是那時掉在泥濘里的!驚慌失措…誰知道!”他反復強調著自己的清白。

“匿名信和紙條呢?”威爾森追問。

“信和紙條,一拿到袋子,我在車里就用打火機燒了!灰都沖進下水道了!”帕克激動地說,“那種東西留在身上就是炸彈!文件袋?我檢查過,只有那鬼紙條!也燒了!”

威爾森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急速下沉。原本指向帕克的鏈條瞬間粉碎。兇手——一個真正的、狡猾的、匿名的操縱者浮出水面!袖扣變成了兇手故意布下的棋子,一個精心設計的、指向帕克的錯誤坐標!帕克被利用了,無意間為兇手提供了重要的不在場證明!而那個“真正要命的東西”(無論是否存在)也成了一個更深的謎團。雪崩的第一塊巨石已然松動,帶著裹挾一切的恐怖力量,轟然滾下!

雪崩之鏈一旦啟動,就沒有回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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