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嬰啼裂天」

倒計時歸零的瞬間，猩紅核心在凌澈掌心炸成光雨。沒有巨響，沒有沖擊，只有一聲極細的嬰啼，像一根銀針刺進每個人的耳膜，順著血管爬向心臟。血液在那一聲啼哭里凝結成冰，又在下一秒沸騰。

深淵之上，裂開的豎瞳緩緩睜開——直徑百米，漆黑瞳孔中倒映著整片雪原：聯邦突擊艦的殘骸、燃燒的火光、歸墟劍宗的劍龍，以及凌澈高舉的漆黑劍胚。瞳孔邊緣滲出暗紅脈絡，像血絲在玻璃上爬行。豎瞳之后，是另一個世界的星空——星環的金屬穹頂、九洲的碧落蒼穹，兩界壁壘被嬰啼撕開薄薄一線，光與暗交疊，時間與空間錯位。

陸星瀾從燃燒的突擊艇殘骸里爬出，軍刀斷裂，半邊外骨骼焦黑。她抬頭，瞳孔映出那道豎瞳，喉嚨里滾出嘶啞的命令：“所有單位——開火！”

數十道離子光束同時射向豎瞳，卻在觸及瞳孔邊緣的瞬間被吞噬，像石子落入深海，連漣漪都沒激起。光束折射，倒卷回自身，突擊艦群在無聲中解體，化作漫天金屬碎雨，墜向冰原。

歸墟劍宗方向，沈星河御劍而起，劍龍在頭頂盤旋，龍鱗化作萬柄飛劍，劍尖齊指豎瞳。她抬手，劍意凝成一線雪光，劈向裂隙。雪光沒入豎瞳，被黑暗吞沒，卻在下一瞬化作無數蒼白嬰兒手臂，從瞳孔中探出，抓向劍龍。龍吟驟止，龍鱗崩裂，劍雨潰散。沈星河胸口一悶，鮮血染紅白袍，身形如斷線風箏，被謝無咎的冰劍接住。

謝無咎抬手，十二冰劍化作冰凰，振翅欲飛。冰凰未至，嬰啼再起。啼聲化作實質音波，層層疊加，冰凰在半空寸寸龜裂，最終炸成漫天冰晶。冰晶墜落，在雪地上砸出無數細小坑洞，像一場無聲的暴雨。

凌澈站在深淵邊緣，漆黑劍胚垂在身側，血紋順著劍脊爬滿全身，像一張燃燒的網。嬰啼在他耳內回蕩，卻不再是哭聲，而是低語——

“哥哥……回家……”

聲音稚嫩，卻帶著無法抗拒的蠱惑。凌澈眼底血絲蔓延，腳步不受控制地向前。玄燼的虛影在血霧里掙扎，銀發被無形之手撕扯，聲音第一次帶著驚慌：“別聽！它在引你入淵！”

但已經遲了。凌澈的靴跟踏空，整個人墜入深淵。豎瞳驟然收縮，像一張巨口合攏。黑暗閉合前，最后一幕是謝無咎御劍俯沖，指尖幾乎觸到他的衣角；陸星瀾拖著斷刃狂奔，嘶吼被雪風撕碎；沈星河雪衣染血，劍指向天，劍意卻再也追不上墜落的少年。

深淵之下，漆黑心臟已停止跳動。嬰啼化作笑聲，咯咯回蕩。凌澈墜入心臟中央，被無數蒼白手臂接住。手臂溫柔地撫摸他的臉，像母親哄睡，又像情人低語。漆黑劍胚在臂彎中融化，化作黑水，滲進他的皮膚。倒計時重新跳動，卻不是腕環，而是他胸腔里新生的第二顆心臟——

【00:00:00】

【00:00:01】

【00:00:02】……

每一下跳動，豎瞳便擴大一分。星環與九洲的壁壘被徹底撕開，兩界星空重疊，形成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嬰兒笑聲高亢，像慶祝重生。

雪原上，陸星瀾跪倒在碎冰中，望著漩渦，喃喃低語：“完了……”

沈星河擦干唇角血跡，劍尖指地，聲音冷得像冰：“沒完。”

謝無咎握緊劍匣，十二冰劍在掌心碎成齏粉，粉末凝成一行冰字——

“嬰啼裂天，終焉歸位。”

漩渦深處，凌澈緩緩睜眼。

左眼漆黑，映出星環廢墟。

右眼猩紅，映出九洲血月。

他抬起手，掌心裂開一道豎瞳，與天空那道遙相呼應。

嬰兒笑聲戛然而止，世界陷入死寂。

隨后，豎瞳齊開，血光沖霄。

天地，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