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我靜待著。
忽然地牢的門被打開了,我轉過頭去,視線撞在燕嘯的眼中。
我和他都沒有說話,就這樣凝視著對方。
他的目光告訴我,他知道我稍后會行動,那個嗜酒的王管事已經醉倒,等其他人去打盹,我便會動手。
這時,燕嘯敲了敲牢門。
“出來!”他道。
獄卒正打著盹,忽地驚醒,連忙打開了我的牢門。
“走!”他又道,卻一直盯著我。
獄卒手忙腳亂地給我讓路,燕嘯掃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滾開。”
“是,是!”獄卒懂了,哀求地看向我。
我同意了。
依舊是那條路,我望著燕嘯,“世子為何回來?”
燕嘯吃了我給的藥,揚眉問我:“你覺得你能走得了?”
我搖頭。
“但總要試試。”
就是因為勝算微小,所以我才來求他,可他不愿意,我只能靠自己。
“拿命試?”
“拿命試。”
我們沉默對視著。
“怎么不求我了?”他聲音低沉,像砂礫摩挲過我的耳畔,還透著一絲戲謔。
他在等我求他?
為什么?
醫毒之術不能打動他,但我確實已身無長物。如今的蘇家,早就依附顧家,更沒有什么可允諾他的。
我的心思飛快轉著,心頭一橫,握住了他的手。
“求世子。”我柔聲道。
我要出去,只要人活著,就有萬千的可能。
我的毒,我姐姐的命……只要燕嘯愿意,我們就都有活路。
我猜不到他為什么改變主意,但他無疑是我能抓住的,最強勁的稻草。
只要他愿意,我不惜一切。
他視線凌厲,落在我的臉上,一層層剝開了什么。
我握緊了他的手。
“想好了?”他問我。
“想好了!”我回他。
“不悔?”
“無悔!”
他掃開我的手,反拽著我,就在這時,他身后的顧家護衛,嘩啦一下全都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我錯愕地看著他。
他牽著我的手,一步一步朝門外走去。
地牢外的毒瘴,于他而言,不是障礙,反而成了他的掩護。
所到之處無人能擋,摧枯拉朽!
深夜京城的街道上,黑衣人影跳動,他們擁護著燕嘯,像暗夜蟄伏許久的餓狼。
森森獠牙,咬斷守城士兵的脖子,滾燙的血濺灑了一地。
燕嘯摟著我縱身上馬,策馬而弛。
冬日的夜風依舊寒意深重,但我卻覺得溫暖,這是屬于我的風,活著的風。
我聽到城墻上呼喝四起,有人喊道:“蘇家二小姐拐走了燕世子,快上奏!”
我一怔。
燕嘯卻笑了。
“怎的是我拐你?”我皺眉。
“我本欲死,你入地牢三月,我便越獄,說你拐走我,你不冤。”燕嘯淺笑道。
“難道世子不是早就想越獄,卻苦于沒有時機?”
正好我來了,他就有了被妖女迷惑,亂了心智的借口。
我不信燕嘯會因一個承諾。
他興致不錯,“隨你怎么想。”
我抿唇道:“那我就這么想了。”
燕嘯笑得很開懷,他的手摟在我的腰上,“你高興就行!”
我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又緊張地盯著路面,夜色深重,很怕他一個不慎連人帶馬摔在溝里。
他卻很輕松,一路疾行人和馬都沉著穩健。
“再堅持一個時辰,便可落腳休息。”他以為我慌,出聲寬慰我,“莫怕,我在。”
“我不怕。”我道。
“是嗎?”他偏過頭,氣息掃過我的耳畔,“可憐我的手都快被掐斷了。”
我忙松手,窘迫得面頰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