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洞外傳來了輕盈的腳步聲!
“主公。”趙云的聲音從洞口傳來,沉穩依舊,打破了洞內凝重的寂靜。“東南方向約十里外,似有官道痕跡,車轍印記尚新,應是常有人跡往來。循此道而行,應可尋得城鎮人煙。”
林夕精神一振,猛地站起身,將木牌緊緊攥入手心:“好!我們這就出發!”繼續留在這片危機四伏的山林,無異于坐以待斃,誰也不知道那所謂的“部落”還會派出什么。
趙云卻微微抬手:“主公且慢。林間恐仍有零星妖物,且此行或遇外人,主公這般形態…”他目光掃過林夕身上那件早已被荊棘劃破、沾滿血污泥漬的粗布衣衫,以及她因匆忙逃亡而略顯狼狽的儀容,“…恐有不便,亦易引人側目。”
林夕低頭看了看自己,確實不成樣子。這副尊容走到哪里,都像是寫著“我有問題,快來盤查”。
“云方才探查時,曾感應到西北方三里處有一縷極微弱的死氣與怨念殘留,非妖非獸,似是…人類遺骸。”趙云繼續說道,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戰場之上見慣生死的漠然,
“或可前往一探,或許能尋得些可用之物,暫解主公燃眉之急。”
林夕怔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趙云的意思。扒…死人衣物?她胃里本能地一陣翻騰,但理性迅速壓倒了不適。這是目前最現實、最快捷的辦法。在這個陌生而危險的世界,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務。
“…好。”她深吸一口氣,壓下那點不適,重重點頭。
……
那是一處極為慘烈的戰場遺跡,或者說,屠殺現場。
并非兩軍對壘的戰場,更像是一支商隊或旅人遭到了單方面的、殘酷的劫掠。幾輛破爛的馬車傾覆在地,車輪斷裂,貨物散落一地,大多已是焦黑或破損不堪。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余具尸體,男女老少皆有,傷口猙獰,鮮血早已干涸發黑,引來不少蠅蟲嗡嗡盤旋。空氣中彌漫著濃郁不散的血腥和焦臭味。
林夕臉色發白,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偏開視線。她終究只是個來自和平年代的普通人,即便經歷了昨夜的血腥,直面如此人間慘狀,依舊難以適應。
趙云的神色卻毫無變化,只是那雙星眸愈發冰冷銳利,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確認并無埋伏或危險殘留。
“主公在此稍候,云去去便回。”
他身影一晃,已掠入那片狼藉之中。動作迅捷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莊重,他小心地避開地上的遺體,目光快速搜尋。很快,他從一輛相對完好的馬車殘骸后,拖出一個半焦黑的松木箱子,箱蓋已被劈開,里面似乎是一些衣物。
“主公,請看這些是否合用。”趙云捧著幾件衣物返回,遞到林夕面前。那是一套青灰色的粗麻布男式衣褲,材質普通,但還算完整干凈,只有袖口處沾染了幾點早已干涸的暗紅血跡;還有一件半舊的皮質軟甲背心,上面有幾道深刻的劃痕,但關鍵部位并未破損;以及一雙磨損不算太厲害的鹿皮短靴。
雖然源自死者,但這已是眼下最好的選擇。林夕接過衣物,觸手冰涼,她努力不去想它們原先主人的遭遇。
“多謝將軍。”她低聲道,抱著衣物走到一塊巨大的巖石后方。
快速換上衣褲,套上軟甲,蹬上短靴。衣物稍顯寬大,但用原有的破布條在腰間緊緊束起后,倒也利落。她將長發像男子般束在腦后,再抹些塵土在臉上,遮掩過于白皙細膩的膚色。對著一洼積水模糊的倒影看了看,活脫脫一個逃難出來的落魄少年,雖仍有些清秀,但已不那么扎眼。
當她從巖石后走出時,趙云眼中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認可。
“主公,我們還發現了一些這個。”趙云攤開手,掌心是幾枚閃爍著淡金色光芒、樣式統一的錢幣,以及幾塊用油紙包裹、硬邦邦的暗黃色干糧。“應是此地流通的貨幣與口糧。”
【獲得:未知金幣 x7】
【獲得:粗糲干糧 x5】
系統提示證實了這些物品的價值。
林夕將錢幣和干糧小心收好,這將是他們初步探索這個世界的資本。最后,她目光落回手中那套換下的、原主的破爛衣裙上。猶豫片刻,她仔細摸索起來。既然那個“部落”在搜尋“祭品”,原主身上或許有什么信物或標記?
指尖在衣襟內側觸碰到一個極小的、硬硬的凸起。她心中一動,仔細拆開縫線,從里面取出了一枚僅有指甲蓋大小的暗沉金屬片。金屬片呈不規則圓形,邊緣粗糙,一面光滑,另一面卻刻著一個微縮的、與木牌上幾乎一模一樣的咆哮狼頭圖案!
果然!
林夕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她立刻將這枚金屬片連同那塊木牌一起,深深塞進皮質軟甲最內側的暗袋里。這些東西,絕不能被任何人發現。
“走吧,趙將軍。”她聲音低沉,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里。”
……
有了明確的方向,兩人的速度快了許多。趙云在前開路,亮銀槍偶爾輕點,便將攔路的荊棘藤蔓無聲削斷。林夕緊隨其后,六級的力量讓她步履輕盈,能輕松跟上趙云刻意放緩的速度。
約莫一個時辰后,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寬闊的土石官道如同灰黃色的帶子,蜿蜒穿過茂密的山林。路面車轍交錯,印痕深深,顯然經常有車馬通行。道旁甚至還有簡陋的石制界碑,上面刻著某種文字。
終于找到了!
林夕松了口氣,正欲邁步上官道,趙云卻猛地抬手攔在她身前,眼神銳利地望向道路另一端。
“有人來了。數量不少,馬蹄聲沉,伴有車轅聲,似有武裝。”
林夕心中一緊,立刻隨著趙云隱入道旁茂密的樹叢之后,觀察著馬路上的情況。
沒過多久,沉悶整齊的馬蹄聲和車輪滾動聲由遠及近。只見一支規模不小的車隊正沿著官道緩緩行來。隊伍核心是兩輛看起來頗為華貴的馬車,車廂由某種暗紅色的木材打造,窗欞雕花,簾幕低垂,周圍有十余騎護衛。
這些護衛皆身著統一的玄黑色輕甲,外罩暗青色的斗篷,腰間佩著長刀,背負勁弩,眼神銳利,行動間透著股肅殺精悍的氣息,明顯是訓練有素的私兵或軍士。為首的一名騎士,更是氣息深沉,遠非之前所見的妖狼可比。
他們的旗幟上,繡著一只展翅欲飛、利爪下抓著山巒的黑色巨鷹圖案,氣勢逼人。
“好強的氣勢…”林夕壓低聲音,暗自心驚。這支隊伍給人的壓迫感,遠超地球上的任何安保隊伍。
趙云目光微凝,低聲道:“觀其甲胄制式、隊列行進,非普通商隊,應是此界貴族或軍方車駕。主公,我等初臨此地,情況未明,不宜貿然接觸,待其通過為上。”
林夕深以為然,點頭表示明白。
然而,世事往往不遂人愿。
就在車隊即將從他們藏身之處前方經過時,異變陡生!
“嗷吼——!”
一聲狂暴嗜血的獸吼猛地從官道另一側的山林中炸響!緊接著,地面微微震動,三道巨大的土黃色身影如同炮彈般從林間猛沖而出,直撲車隊!
那是三頭形似巨熊、卻渾身覆蓋著巖石般板塊、獠牙外凸、雙眼赤紅的妖獸!它們沖鋒起來聲勢駭人,沉重的爪子每一次落地都激起塵土飛揚!
“敵襲!保護車駕!”護衛首領反應極快,一聲怒吼,拔刀出鞘!
訓練有素的護衛們瞬間結陣,刀出鞘,弩上弦,護住兩輛馬車。箭矢呼嘯著射向妖獸,卻大多被那巖石般的厚皮彈開,只有少數幾支勉強射入關節縫隙,引得妖獸更加狂性大發。
其中一頭石甲暴熊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巨大的熊掌裹挾著惡風,狠狠拍向為首那輛馬車的車廂!這一掌若是拍實,恐怕車廂會瞬間四分五裂!
護衛首領目眥欲裂,卻被另外兩頭暴熊纏住,救援不及!
千鈞一發!
藏身樹叢后的林夕心臟猛地揪緊,幾乎要驚呼出聲。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她身側的趙云動了!
沒有言語,沒有猶豫。仿佛是一種刻入靈魂的本能——護佑弱小,抗擊強暴!
白影如驚鴻乍現!
亮銀槍撕裂空氣,發出龍吟般的尖嘯!后發先至!
一點寒芒以超越視覺捕捉的速度,精準無比地點在那只即將拍碎車廂的巨大熊掌手腕處!
“噗——嗤!”
蘊含著極致穿透力與某種破罡屬性的槍勁猛然爆發!
石甲暴熊發出一聲痛苦混雜著驚怒的狂嚎,那足以拍碎巨石的手掌竟被一槍洞穿!腥臭的血液噴濺而出!龐大的身軀因這突如其來的劇痛和沖擊猛地一滯,向旁踉蹌了一步,那致命的一掌險之又險地擦著車廂邊緣落下,只在車壁上留下幾道深深的劃痕。
一瞬間,全場皆驚!
所有的目光,護衛的、車簾后可能存在的、甚至另外兩頭暴熊的,全都聚焦在那突然出現的白袍身影之上。
趙云一槍得手,毫不停留,身形落地輕如飛羽,旋即再次彈起,亮銀槍舞動,化作一道道銀色弧光,毫不猶豫地迎向另外兩頭撲來的石甲暴熊!他的加入,瞬間扭轉了戰局,將護衛們從岌岌可危的境地中解救出來。
林夕捂住了嘴,心臟狂跳。她知道,躲不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理了理身上那套不合身的男式衣褲,從樹叢后一步步走了出來。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輛被趙云救下的、最為華貴的馬車。
恰在此時,那馬車軒窗的青綢簾幕,被一只骨節分明、略顯蒼白的手,輕輕掀開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