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嵐來到【五炁玄宗】已過去五日。

憑借宗門的《五行基礎吐納法》，他也漸漸適應了此地的靈氣流轉，找到了幾分修煉的感覺。

這日清晨，同屋的趙大虎拍了拍他的床沿。

“嵐師弟，走了！今日是外事堂分配職司的日子，去晚了可就只剩些殘羹冷炙了。”

趙大虎性格爽朗，兩天相處下來，與嵐關系親近了不少。此番正是約好一同前去。

另外兩名舍友，孫皓與李墨，則對此嗤之以鼻，一心只想閉關苦修。

兩人結伴，來到宗門外門區域的勤務殿。

殿前廣場上，已陸續聚集了不少弟子，約莫三十余人，皆是此次需領取職司的新晉外門弟子。

等候片刻，一位管事的女修終于現身。她一襲內門弟子紫衣，氣質卓然。

最為醒目的是那一頭流瀑般的及腰長發，并非墨黑，而是深邃而華貴的紫色，在晨光下流轉著淡淡輝光，如同覆上一層星輝，被一根剔透的冰晶發簪隨意挽起部分，更襯得她肌膚欺霜賽雪，白皙得幾乎透明。

“她是誰？”嵐低聲問向身旁的趙大虎。

“噓！”趙大虎壓低聲音，“這位是內門的上官樂泱師姐，據說掌管部分外勤雜役的分配，修為怕是已有金丹期了，萬萬不可得罪！”

“金丹期……”嵐咂舌，這修為在現階段對他來說簡直是遙不可及。

上官樂泱目光掃過臺下，當她的視線掠過嵐時，只是極其短暫地多停留了一瞬，纖長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的審視。

沒人知道，就在剛才，天百那句“對藍秀師姐有援手之恩”在她腦中再次回響，讓她心頭莫名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

她輕咳一聲：“肅靜。”場下頓時鴉雀無聲。

“我乃此次職司分配負責人，上官樂泱。”她聲音清冷，“本屆職司，由我根據諸位入門考評與修為進度，直接分派。”

“直接分派？”臺下頓時響起一陣細微的騷動。

木簽紛飛，精準地落入每人手中。

嵐抓住飛來的木簽，低頭看去。只見木簽上刻著幾行小字：

【職司：廢丹處理員】

【職責：每日卯時初（5點）至凝丹閣，處理煉丹殘渣，清掃地火污穢】

【報酬：每日一枚下品靈石】

“這么多？”嵐微微一怔，這報酬比預想中要高不少。

“我的娘誒！”旁邊的趙大虎伸過頭來看了一眼，頓時失聲低呼，“嵐師弟，你…你是不是哪里得罪樂泱師姐了？”

“怎么？”嵐不解，“報酬不是挺高的么？”

“高有啥用啊！”趙大虎一臉同情，急聲道，“這【廢丹處理員】是公認的苦差！它可是唯一一個需要常年進入內門區域的職司！內門規矩森嚴，稍有不慎，責罰就來了。

“而且那地方地火毒氣彌漫，丹渣晦氣沉積，最要命的是工時極長，一天下來累個半死，回去哪還有時間和精力打坐練氣？”

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木簽：“你看我，雖然是負責清掃演武場，七天才賺一枚下品靈石，但事情輕松，時間自由，大把時間可以用來修煉！外門弟子，修為才是根本啊！”

“原來只是耽誤修煉，并非會損傷身體根本……”嵐聞言，非但不沮喪，反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無妨，報酬高就行，正合我意。”

“你……你真是……”趙大虎見他這般反應，一時語塞，只覺得這位新師弟是不是腦子不太靈光。

高臺之上，上官樂泱面無表情地完成了全部分配。

儀式結束后，她對身旁一位一直恭敬候命的外門管事周通淡淡地傳音入密：

“那個叫嵐的，‘規矩’給他定得死一些，‘照顧’得周到一些。我要他每天的時間都被瑣事占得滿滿的，疲于奔命，再無片刻閑暇可用于修行。”

周通身體微微一震，立刻躬身，同樣傳音回道：“謹遵師姐吩咐，弟子明白。”他在上官樂泱麾下辦事已久，深知這“照顧”二字的含義

——并非要其性命，而是要最大限度地去浪費對方寶貴的修煉光陰，這對于修仙者而言，已是極重的懲罰。

上官樂泱微微頷首，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紫色流光消失在天際。

周通則臉上堆起和善的笑容，走到嵐和趙大虎面前，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公事公辦：

“嵐師弟，恭喜你領得職司。不過，【廢丹處理員】責任重大，規矩也比他處嚴苛繁多。明日卯時初，準時在此地等候，會有人引你進去。”

“切記，不得遲到早退，不得擅離職守半步，一切需聽從內門師兄師姐的指令，交付的工作量也需足額完成。”

“多謝師兄提醒。”嵐點頭應下。

待周通走遠，趙大虎苦著臉：“完了完了，嵐師弟，這周扒皮……哦不，周師兄親自來給你‘立規矩’，看來這差事是板上釘釘，一點偷懶、一點蹭時間修煉的可能都沒了。”

……

翌日。

嵐早早起床，抵達集合點。

一名面色冷峻的弟子已經等在那里，顯然就是周通派來“引路”的人。

“嵐師弟？跟我來。”那弟子語氣平淡，不多說一句廢話，轉身就在前帶路，速度極快。

嵐默不作聲跟上。他注意到，上官樂泱并未出現。

一路無話，進入內門，來到一處名為【凝丹閣】的殿宇群前。

推開偏殿大門，一股混雜著焦糊、藥腥與微弱火毒的氣息撲面而來。

殿內極為寬敞，整齊排列著數以百計的丹爐，不少爐底還殘留著暗沉的灰燼與色彩詭異的凝固物。

過了一會兒，另一道身影輕快地跑了過來。

嵐注意到，這位女修身著的內門服飾與他見過的上官樂泱的純紫衣袍不同。

主色是如火焰般的赤紅，但在衣襟、袖口與腰封處，卻精心繡著生機盎然的青色靈草紋路，紅青交織，既顯熾烈又不失靈動。

她好奇地打量著嵐，眼眸清亮，嘴角天然帶笑：“咦？周管事這次動作倒快，人已經送來啦？”

嵐立刻躬身行禮：“外門弟子嵐，今日初次當值，見過師姐。”

“我叫艾綰，”她笑嘻嘻地擺了擺手，“這幾天便由我來帶你。看你盯著我衣服看，認得這顏色？”

艾綰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小小的得意和調侃。

嵐如實回答：“只是覺得與另一位上官師姐的純色服飾不同，紅青相映，很是特別。”

“嘿，算你有眼光！”艾綰笑得更開心了，屈指一彈，一小簇溫和的火焰與一道微弱的青芒在指尖交替一閃而過。

“赤火為基，青木為輔。在咱們【凝丹閣】，能把這倆顏色穿身上的，可都是寶貝！不然怎么是我來教你呢？好啦，走吧，里面的規矩可多著呢！”

嵐心中了然，原來這位看似活潑愛笑的艾師姐，在煉丹一途上竟是天賦異稟之人。

……

艾綰領著嵐走到一個丹爐前，神色也隨之認真了起來。

只見，她先從旁邊的器物架上，取下一枚暗青色的玉佩遞給嵐。

“給，這是【辟毒佩】，是宗門配發的制式防護法器。需貼身佩戴，能持續化解彌漫的丹毒火戾之氣，記得離崗時需交還。”她解釋道。

隨后，艾綰便開始演示。

只見她雙手掐訣，指尖靈光流轉，小心翼翼地將爐內色彩斑駁的殘渣引出，裝入一個特制的厚實布袋中。

“這是【引塵訣】和【固穢術】，必須同時使用，確保丹渣不外泄。”

艾綰一邊演示一邊講解：“每日離去時，需將當日收集的所有丹渣，統一倒入后山懸崖指定的廢棄深壑，即可。”

艾綰的動作細致而專注，與方才的活潑判若兩人。

不僅如此，她講解得嘖極為細致，光是安全規范和法訣要領就說了將近一個時辰。

“這法術務必牢記，不能有半點差錯。”

艾綰表情嚴肅：“丹渣混合了各種未能完美融合的藥性，還混雜著地火毒戾之氣，性質極不穩定，稍有疏漏吸入體內，雖不會傷及本源，但也會讓人靈力運轉滯澀。”

“明白！多謝艾師姐指點。”嵐鄭重點頭。對他而言，只要不直接毀壞根基，其他的缺點都可以用“高額”的靈石報酬來彌補。

嵐觀摩了一上午，在心中反復推演，下午才在艾綰寸步不離的監督下，小心翼翼、緩慢生澀地完成了第一次實踐操作。

“學得有點慢……不過第一次能做到不出錯，也算不錯了。”

艾綰松了口氣，笑道：“你啊……我算是看出來了，你是真沖著靈石來的，一刻都不想耽擱。”

嵐笑而不語，小心翼翼地操控著那斑駁雜色的丹渣。

指尖靈力流轉間，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這些被棄若敝履的殘渣中，竟還蘊藏著諸多未能散盡的、屬性各異的微弱靈氣，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厚重沉郁的底蘊。

就在他全神貫注于【引塵訣】時，視野的邊緣，那半透明的系統界面似乎被這獨特的能量微微觸動。

忽然，一行鑒定文字悄然掠過：

【靈丹廢渣】：

（特性：蘊含駁雜靈氣與未徹底消散的藥性精華，通過【堆肥桶】的沉淀，可轉化為優質靈肥）

嵐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他面上依舊維持著初學者的生澀與專注，心下卻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靈肥】！

這哪里是令人避之不及的污穢毒障？

這分明是蘊藏著巨大價值的寶藏！

一個無比清晰、極具誘惑力的計劃瞬間在他腦海中成型。

他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看向眼前堆積如山的丹爐殘渣，目光已然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