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警報聲撕裂了校園的夜空，探照燈的光柱如同蒼白的手指，在建筑物和樹叢間瘋狂掃視。林溪被顧嶼和李哲一左一右架著，快速穿梭在疏桐苑后方的林蔭小徑上。剛才強行激發密鑰的能力讓她渾身脫力，大腦如同被灼燒過般刺痛。

“去第四實驗樓！”李哲壓低聲音喊道，“那里的地下有通往校外的應急通道，是上世紀冷戰時期留下的，連很多校領導都不知道！”

他們改變方向，躲過一隊匆匆跑過的安保人員，鉆入一棟看似廢棄的老舊建筑。樓道內堆滿雜物，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霉味。李哲熟練地挪開幾個舊儀器箱，露出地面上一個幾乎與灰塵融為一體的暗門。

“下面通道很復雜，跟我走，千萬別走岔！”李哲率先爬下梯子。

通道比之前遇到的都要狹窄老舊，混凝土墻壁斑駁脫落，露出里面的鋼筋。遠處傳來模糊的流水聲，空氣潮濕陰冷。

“趙倩怎么會預料到我們的每一步？”顧嶼一邊警惕后方，一邊問道，手中平板顯示著不斷收緊的包圍圈信號。

林溪虛弱地搖頭，手中的晶體碎片微微發燙：“不是預料…是引導。她故意給我們留下看似是漏洞的路徑，就像…就像牧羊人驅趕羊群一樣。”剛才的脈沖讓她短暫地感知到了某種更高層次的意識網絡，冰冷而精確。

李哲突然停下腳步：“前面就是出口，但外面有信號…至少五個人守著呢。”他側耳貼在冰冷的金屬門上聽著。

顧嶼查看設備，臉色凝重：“是秦氏的私人安保小隊，裝備精良。我們被堵死了。”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絕境之中，林溪口袋里的晶體突然爆發出強烈的灼熱感，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晰信息流直接涌入她的意識。

“不…不是堵截，”她突然開口，聲音因震驚而顫抖，“是‘收割’。他們在等我的能力因恐懼和壓力再次爆發，就像剛才一樣。趙倩想要…采集那種狀態下的能量信號模式。”

另外兩人愕然地看著她。

“源波是一種生命，”林溪努力組織著剛剛理解的概念，“它與意識共鳴。極度情緒化、求生本能迸發的意識狀態，會產生一種…更‘鮮美’的能量，但也更不穩定，更容易被引導和控制。我就是那個能穩定產出這種能量的‘發生器’。”

這就是為什么趙倩要布下這個看似有漏洞的圍堵——它在施加壓力的同時，也給予一絲虛假的希望，旨在催生出最強烈的情緒波動。

“那我們…”李哲的話還沒問完。

轟！

他們身后的通道遠處傳來一聲劇烈的爆炸悶響，氣浪夾雜著塵土席卷而來！趙倩的隊伍竟然直接爆破推進，根本不給他們猶豫的時間。

“沒時間了！”顧嶼咬牙，準備強行突破前方的門。

“不行！”林溪拉住他，“那是陷阱！跟我來！”

她猛地將手掌按在身旁一面看起來毫無異常的墻壁上。那面墻瞬間吸收了晶體的微光，浮現出無數發光的纖細紋路，組成了一個從未在任何圖紙上出現過的符號！一扇完全由能量構成的“門”悄無聲息地滑開，露出后面一條向上延伸的、充滿柔和藍光的潔凈通道。

“這是…？！”顧嶼和李哲驚呆了。

“源波的自洽通道，”林溪率先踏入，“它存在于校園能量節點的間隙，只有與其深度共鳴才能感知和開啟。快！”

三人沖入通道，能量門在身后瞬間閉合。幾乎同時，爆破產生的碎石和塵土淹沒了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

通道內沒有腳步聲，只有能量流動的低鳴。它并非直線，而是以一種違背歐幾里得幾何的方式蜿蜒向上，透過半透明的壁障，能看到外部校園景象如同扭曲的流光般飛速掠過。

“我們現在…在哪里？”李哲看著外部無法理解的景象，喃喃問道。

“在現實結構的‘褶皺’里穿行。”林溪引導著方向，她的感知與通道融為一體。晶體碎片正與她產生前所未有的深度連接，海量的信息——源波的歷史、鏡城的建造真相、父親的研究、甚至無數連接者的碎片化記憶——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腦海。

她看到父親站在發光的洞穴中，并非孤獨一人，還有幾個模糊的身影，其中一人的輪廓讓她心驚——極其年輕時的陳教授！

她看到“鏡城之心”項目早期，參與者們眼中閃爍著理想主義的光芒，而非后來的偏執與貪婪。

她看到蘇明遠的身影在不同的時間點出現，時而作為學生，時而作為觀察者，年齡似乎未有太大變化…

信息過載的劇痛再次襲來，林溪踉蹌一步，鼻腔一熱，一滴鮮血滴落在散發著微光的地板上。

“林溪！”顧嶼扶住她。

“沒事…”她強忍著頭顱欲裂的劇痛，“通道不能持久，我撐不了多久…出口就在前面！”

通道的盡頭融入一面墻壁。林溪再次集中精神，能量壁障消散，他們踉蹌地跌入一個擺放著大量精密儀器、屏幕墻正在飛速滾動數據的房間。

房間里的人也被突然在墻壁上出現的三人嚇了一跳。

是陳默和蘇明遠。

而這個地方，顯然是陳默那個位于廢棄工廠、本應絕對安全的安全屋！

“你們…怎么進來的？！”陳默罕有地露出了震驚的表情，手指懸停在鍵盤上方。所有常規的入侵傳感器都沒有任何報警。

蘇明遠則迅速恢復了平靜，目光落在林溪仍在滴血的鼻子上和手中熾熱的晶體上：“你強行開啟了‘徑流’…還看到了很多，不是嗎？”

林溪沒有回答，而是死死盯著蘇明遠：“你到底是誰？你在我父親的照片里…幾十年前你就這個樣子！”

蘇明遠嘆了口氣，眼神復雜：“我是…一個舊的保險措施。一個本該在你父親失敗后、確保源波不落入任何一方之手的程序。只是我這個程序，恰好擁有了人類的形態和…太久的生命。”

驚人的坦白讓房間陷入一片死寂。

就在這時，所有屏幕墻上的數據突然同時凝固，然后被強制清除，切換成一個相同的、不斷旋轉的復雜幾何標志——一個被荊棘纏繞的鏡面。

一個經過處理的、冰冷無機制的電子合成音從房間的每一個揚聲器中響起：

“認知奇點協議，啟動。‘鏡主’，誠摯邀請各位參與最后的序列。倒計時：05:59:59。”

真正的最終階段，已然來臨。而他們，似乎從一開始就從未跳出過“鏡主”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