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兩日，果然比想象中更加難熬。

阿晴待在客棧狹小的房間里，坐立難安。那二十八分之一的機會，像一塊石頭壓在心上。她會通過嗎？會被分配去做什么？那份寫了心愿的文書，是福是禍？種種念頭紛至沓來，讓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第二日下午，她正望著窗外發呆，思忖著是否要再去山門外看看，房門卻被叩響了。

打開門，凌崖依舊站在那里，神情與往日并無不同。

“先生？”阿晴有些意外，此刻他似乎不該出現。

“鎮南有處舊貨市集，比東市更雜，偶有些古舊殘片流出。”凌崖語氣平淡，仿佛只是偶然想起，“閑來無事，想去看看。你可愿同往？”

這個理由與上次逛東市如出一轍——他對自己感興趣的“舊物”抱有好奇心，而找人同行似乎只是順帶。這完全符合他給人那種“隨性而起、興盡則返”的印象。

阿晴怔了一下。她此刻心亂如麻，哪有心情逛集市？但看著凌崖那副仿佛天塌下來也與他無關的平靜模樣，再對比自己內心的焦灼，她忽然覺得，或許出去走走，真的比困在房中胡思亂想要好。

而且……她隱隱覺得，這位先生此刻出現，或許并非全然無意。

“我……我愿意的。”她輕聲應道，心中那根緊繃的弦似乎稍稍松動了一絲。

鎮南的舊貨市集果然更為凌亂喧囂，空氣中彌漫著塵土和銅銹的氣味。攤位上堆滿了各種破舊的兵器殘刃、殘缺的陶罐、模糊不清的玉佩，甚至還有些說不出用途的古怪金屬零件，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來這里淘換東西的人也形形色色，多是些目光精明的老客，或是一些抱著撿漏心態的低階修士。

凌崖緩步其間，目光偶爾在某些銹跡斑斑或形狀奇特的物件上停留，拿起打量片刻，又放下。他似乎真的在認真尋找著什么感興趣的東西。

阿晴跟在他身后，目光卻無法像他那般專注。周遭的討價還價聲、對貨物的評頭論足聲，都無法真正驅散她心中的焦慮。她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在一個賣各種古怪石頭的攤子前，凌崖拿起一塊黑黢黢、表面坑洼不平的石頭看了看，又隨手遞給她：“拿著。”

阿晴下意識接過，觸手只覺一片冰涼沉重，看不出任何特別之處。

“隕鐵殘核，雖已靈性盡失，質地卻還算堅硬沉穩。”他語氣尋常得像在評價一件普通的工具，“若覺心緒不寧，握于手中，或可助你凝神。”

阿晴一愣，低頭看著手中那塊毫不起眼的黑石頭。他……他看出自己的不安了？這塊石頭，是他隨口說的借口，還是真的……

不等她想明白，凌崖已轉身走向下一個攤位。她只好將石頭握在掌心，那沉甸甸、冰涼的觸感，似乎真的透過皮膚，傳來一絲奇異的、讓人心神稍定的力量。

隨后，凌崖在一個賣舊書殘卷的攤前停下，翻看一本幾乎散架的獸皮筆記。阿晴就在一旁安靜等著。攤主是個絮絮叨叨的老頭，見凌崖氣度不凡，便自顧自地說起這集市里的趣聞。

“……要說最近最大的事，還不是流云宗招新？聽說這次規矩變了好多，刷下去好多人吶！”老頭咂咂嘴，“留下來的，還得等兩天才知道結果，嘖嘖，真是吊人胃口……不過啊，我聽說，”他壓低了些聲音，“這次好像上面特別吩咐了，要仔細看那些小娃娃們填的‘心愿’，說是……要合什么‘緣法’？真是搞不懂你們仙家的講究……”

阿晴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看向凌崖。他卻仿佛全然沒聽見，注意力仍在那本獸皮筆記上，只淡淡問了一句：“這個怎么賣？”

買下那本筆記，凌遙便帶著她離開了喧鬧的市集。

回去的路上，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阿晴握著那塊冰涼的隕鐵，聽著耳邊的風聲，心中的焦躁竟真的平復了許多。那位先生什么都沒問，什么都沒安慰，只是帶她走了這一趟，聽了那番無意的話，卻讓她莫名覺得，無論兩日后結果如何，似乎……也并非那么難以面對。

回到客棧門口，凌崖依舊沒有多言，只道：“明日結果便知。”

“是，先生。”阿晴頷首，這次的聲音平穩了不少。她看著他離去，然后低頭看了看掌中的石頭，小心地將其收好。

這塊石頭或許并無靈性，但他那份于無聲處的細微關照，卻比任何凝神的法寶更讓她安心。

她忽然覺得，無論明天迎來的是什么，她都有了去面對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