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不要聲張。”

冰冷的聲音傳入耳中，軒轅焱勉強抬起頭來，看向宇夋的眼神如同面對惡魔，他險些站立不穩地向后跌退一步，滿臉恐懼。

縱使以前再天才、再驕傲，他終究也只是一個處在長輩庇護下的少年，哪能承受得了月讀幻術的可怕？

即使宇夋眼下留情，他依然被折磨得仿佛失了智，此時不住地點頭，再無先前的氣焰。

林鑫不解地看著這一幕……怎么才一瞬間，軒轅焱好像就變了一個人似的……宇夋的那雙眼睛很古怪啊。

“喂，你們三個在干嘛呢？”

這時，一道清叱聲遠遠傳來。

譚丸今天將一頭黑色長發用青色發帶豎起，行走過程中似有清風拂面，整個人顯得英姿颯爽。

“丸子姐。”

“師姐。”

林鑫和宇夋先后喊道，隨后他們彼此對視一眼，面色古怪。

林鑫的聲音有些激動啊……宇夋暗自想到。

林鑫則是疑惑道：“師姐？難道你就是李殿主剛收的弟子？”

宇夋微微點頭承認。

譚丸走上前來，先瞥了宇夋一眼，隨后瞪著林鑫和軒轅焱，很有大姐頭的樣子，單手叉腰道：“聚在一起打架呢？軒轅怎么這副鬼樣子，受欺負了？”

此時的軒轅焱仿佛虛脫了一般，恐懼尚未完全從臉上褪去，臉色煞白煞白的，可不就像見鬼了一樣。

林鑫以手捂嘴，努力憋著笑，見譚丸目光掃來，急忙偏頭轉身四顧，并不搭話。

知道林鑫底細的譚丸將目光落在宇夋身上，輕聲道：“你做的？”

“嗯。”宇夋點頭。

譚丸沒說什么，轉頭看向軒轅焱，眉頭微蹙，“趕緊回去休息吧。”

一臉頹敗的軒轅焱不敢看譚丸，更不敢看宇夋，聞言后低著頭逃離現場，只恨少長了條腿跑得不夠快。

不過他轉身時無意中看見林鑫憋笑的樣子，背過去的目光頓時變得怨毒起來。

宇夋搖了搖頭，希望軒轅家千萬不要來給自己找麻煩……那樣他會很煩的。

說起來，在魔法圣殿的這一代年輕人中，拋開宇夋這個異數不談，天賦最高的自然是譚丸、林鑫，其次就是軒轅焱之流。

只可惜，軒轅焱心性不行，今日過后，心中怕是要永遠罩上一層陰影了。

接下來，宇夋繼續練習魔法，林鑫和他修為相當，又同為火系，兩人正好彼此切磋。

別看林鑫不會攻擊魔法，但他在元素操控上確實很有天賦，宇夋從他這里學到了不少東西。

至于譚丸，以指點兩位小弟的由頭留了下來……受過李正直多年教導的她，無論是施法技巧還是修行經驗，都足以指點宇夋和林鑫。

……

一個月后，加陵關北方。

宇夋和穆幽蘭各乘一騎朝北方而去，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驅魔關。

穆幽蘭出身自驅魔關穆家，作為一個刺客世家，穆家在刺客圣殿的地位不低，年輕天才也有不少。

這一代中，比較出名的是一個叫穆寧的……按血緣關系，算是宇夋的表哥，據說天賦不弱，運氣還很好。

不久前，穆幽蘭收到穆寧父親傳來消息，宇夋的外公，也就是穆寧的爺爺大限將至。

所以宇夋和母親此行，是去省親的。

穆幽蘭雖然離家多年，但對父親的牽掛一點也不少，收到消息后，連忙告假，帶上兒子直奔驅魔關而去。

宇志由于有緊急任務在身，無法離開，所以沒有隨行。

母子倆一路馬不停蹄，終于在傍晚時分趕到穆家。

落日西垂，余暉灑在穆家宅院的墻上，藤蔓隨風搖曳，仿佛在無聲嘆息。

穆幽蘭沖進庭院中，略顯昏暗的院內稍顯寂靜，石板上落有枯葉，踩上去發出細碎的聲響，更添幾分蕭索。

正廳的門敞著，里面有十來位賓客輕聲交流。

穆家主事者，也就是宇夋的舅舅穆幽陽看見妹妹后，急忙迎了出來。

他帶著妹妹與外甥繞過正廳進入一間寬大的臥房，穆家其余的人或立或坐，靜默無言，不時有輕微的啜泣聲傳出。

在房間最里面，一個老人躺在床上，他的氣息微弱，生命如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床邊坐著一個年輕人，老人緊緊握著他的手，想要交代什么，但聲音斷斷續續的聽不真切。年輕人頻頻點頭，哽咽著聲音讓老人放心。

老人渾濁的眼睛似乎瞥見房內多出來兩人，目光微微亮起，發出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幽……幽蘭，你來了……”

“父親。”穆幽蘭哽咽著撲到床前。

宇夋看見母親眼角有淚珠閃爍，在這樣的氣氛中，他的心情變得無比沉重。

原本在床邊的那個年輕人這時微微側開身子，輕聲喊道：“姑姑。”

隨后他站起身來，將位置讓給穆幽蘭。轉身看見宇夋后，他大致猜到了宇夋的身份，輕輕拍了拍宇夋的肩膀。

宇夋朝他微微點頭，然后跪到母親身邊，靜靜看著床上的老人。

從小在加陵關長大的他沒見過幾次外公，所以感情并不算深，但母親的悲傷感染了他，于是眼眸漸漸有些濕潤起來。

他忽然看見老人朝自己伸出手，那是一雙瘦骨嶙峋的手，如干枯的樹枝，上面斑痕點點。

宇夋主動伸手將其握住，輕聲喊道：“外公。”

老人嘴角微動，似乎想笑、想要說話……但他實在沒力氣了，最后只能放棄。

這一夜，老人家安詳地離去了。

他一生戍守邊疆，抗擊魔族，為人類立下赫赫戰功，刺客圣殿為他風光大葬，俠者級強者出席葬禮。

……

三日后的清晨，宇夋獨自站在一座山峰上，看著朝陽初升。

外公的逝去讓他感慨良多，不同于戰場上死去的那些將士，這是第一個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死去。

而他，也終將死去！

就算不死在魔族戰場，百年、兩百年之后呢？

不成神，總有壽終之日。

可在這個世界成神，又與死亡何異？

宇夋一時間有些迷茫了。

“簌簌！”

忽然間有聲響將他拉回現實。

宇夋循聲望去，一個小女孩從草叢中冒出頭來，正戒備而奇怪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