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滴入終端接口的瞬間，林煒果體一震，倒計時的紅光在葉脈間跳動了一下，隨即熄滅。他抬起手，葉尖懸在半空，雨滴未落，卻已感知到遠處傳來低頻震蕩——那頻率與老爹拐杖的震動完全一致，但更加紊亂，像是被什么東西強行拉扯著。

“信號源沒斷。”王大錘迅速拔出荔枝核U盤，指尖在凝膠觸屏上滑動，“剛才上傳的數據包只是開始，現在酸淵方向有持續脈沖，強度在遞增。”

林煒沒說話，腳下的荔枝殼輕功靴自動調整重心。他知道那不是信號，是求救。泡菜壇封印之地，不該有活人進出，可那脈沖偏偏用了老爹的信道。

兩人一前一后沖出廢墟，葡萄藤腰帶在疾馳中發出細微摩擦聲。越接近檸檬谷后山，空氣越酸澀，地面開始出現細密裂紋，裂縫中滲出乳白色霧氣，帶著發酵的腥味。前方山壁凹陷處，一排排泡菜壇靜靜排列，壇身布滿螺旋紋路，正隨著雙月微光緩緩震顫。

“這些不是容器。”王大錘停下腳步，眼鏡片因溫差起了一層薄霧，“是記憶儲存單元。壇壁紋路和終端里的加密段落結構一致。”

林煒靠近最近的一壇，葉尖輕點壇口邊緣。一滴酸雨落下，壇面驟然泛起漣漪，影像閃現：年輕的老爹跪在祭壇前，雙手捧著一枚發藍光的果核，身后站著一個披著長袍的模糊身影，聲音低沉：“你將成為鑰匙的守護者。”

畫面瞬間消失。

“他在封印什么？”林煒低聲問。

“不是封印。”王大錘調出廣播接收器，“是鎮壓。壇子里的東西在回響，全是斷續的記憶片段——有人在哭，有人在笑，還有人在重復同一句話：‘別讓它醒來’。”

話音未落，最前方的一只泡菜壇“咔”地裂開細縫，膠狀物緩緩溢出，半透明，表面流動著類似神經網絡的光絲。它落地后未散，反而向四周延伸觸須，一碰到地面裂紋，立刻吸收其中霧氣，體積膨脹。

林煒本能后退半步，葉尖連射三滴酸雨。雨珠擊中膠體，發出“嗤”的聲響，那團物質劇烈收縮，邊緣焦化脫落，但并未徹底消散。

“怕酸。”他說。

“不止。”王大錘記錄下反應曲線，“酸雨打斷了它的共振頻率。這東西靠記憶波傳播，一旦接觸目標，就會抽取對方近期記憶進行模擬。”

仿佛印證他的話，第二只泡菜壇爆裂，膠體躍起，直撲王大錘面門。林煒橫身攔截，酸雨連成扇形屏障，膠體撞上后翻滾落地，扭曲成王大錘的模樣，開口竟是他的聲音：“密碼是……我忘了。”

“EMP炸彈密碼是多少？”林煒厲聲問。

“……荔枝核第七分區……不對……”王大錘扶了扶眼鏡，額頭冒汗，“我記不清了。”

林煒一腳踢開仿生體，酸雨再度傾瀉，將膠體徹底腐蝕成黑水。他拽住王大錘手腕：“別看它，別聽它說話，它在復制你的思維慣性。”

“數據上傳源頭在最深處。”王大錘喘息著打開U盤信號追蹤，“必須拿到原始記錄，否則無法確認‘L-01反制協議’是否已被激活。”

林煒點頭，兩人貼壁前行。沿途泡菜壇接連破裂，膠狀變異體越來越多，有的融合成片，有的分裂成群，甚至開始模擬環境聲音——風聲、雨聲、老爹的咳嗽聲。

“小林……過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側后方傳來。

林煒猛地轉身，酸雨已蓄在葉尖。

那團膠體立在碎壇殘片上，外形逐漸凝實，成了老爹的模樣，拄著酸梅木拐杖，眼神銳利如初。

“你不是他。”林煒咬牙。

“你怎么知道？”膠體開口，“我教過你‘酸到你哭掌’的第一式，你說太難，非要改成跳繩式。你還記得嗎？”

林煒果體一緊。那是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事。

但他沒動，酸雨依舊懸著。

“它在挑最真實的記憶下手。”王大錘低聲說，“別讓它完成全息重構。”

林煒閉眼，擠出一滴濃縮汁液滴入葉脈，酸雨瞬間轉為淡金色。他睜開眼，雨滴潑灑而出，正中膠體面部。那張“臉”開始融化，露出內部交織的光絲，最終潰散成一灘冒著氣泡的黏液。

“走。”他說。

禁地核心是一處下沉式祭壇，中央插著半截斷裂的酸梅木樁，周圍散落著破碎的儀式器具。王大錘將U盤插入地面凹槽，啟動數據抓取程序。終端剛亮起藍光，所有泡菜壇同時震顫。

“咔嚓——”

壇體盡數爆裂，數百團膠狀物騰空而起，在空中融合、拉伸，最終凝聚成一張巨大的人臉，五官模糊，卻帶著某種神性的壓迫感。它沒有嘴，但聲音直接在腦中響起：“歸還……協議……終止……重啟……”

林煒噴射酸雨，形成環形防御圈。金色雨滴與膠體碰撞，發出刺耳的腐蝕聲，可那巨臉只是后退少許，便再次逼近。

“酸度不夠！”王大錘大喊，“它已經形成集體意識，單靠物理腐蝕撐不住！”

林煒咬破果核，汁液順著葉脈涌出，酸雨驟然加急。他將雨滴精準灑向巨臉眼部位置，那里光絲最密。膠體劇烈抽搐，聲音開始斷續：“……宿主……剝離……新鑰……將啟……”

就在數據下載進度跳至97%時，一道身影從祭壇側方疾沖而出，手持酸梅木拐杖，一掌拍向地面。

“無味之酸！”

沖擊波呈環形擴散，膠狀巨臉被震退數米，結構出現裂痕。老爹站在林煒面前，呼吸粗重，拐杖尖端已斷裂。

“你們不該來。”他說。

“您上傳了反制協議？”林煒問。

老爹未答，轉身揮杖再擊，逼退靠近的膠體群。可一縷觸須繞后纏上他右臂，瞬間蔓延至肩部。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白化，眼神開始渙散。

“快走……”他嘶啞道，“它要的是記憶……完整的記憶……”

林煒沖上前，酸雨覆蓋老爹全身。膠體遇酸收縮，但并未脫離，反而在老爹額頭滲出一道道細線，像是從內部抽取信息。那些細線在空中交織，折射出影像——

初代冠軍身披銀白長袍，站在祭壇中央，手中握著一根與凝水權杖相似的權杖。他將手按在少年老爹肩上，聲音莊嚴：“若它醒來，告訴L-01……鑰匙已種下。”

影像重復播放，每一輪都更清晰。

王大錘終于完成數據提取，拔出U盤的同時啟動信號銷毀程序。他回頭大喊：“林煒，它在讀取老爹的深層記憶！再不撤，他會變成空殼！”

林煒雙手托住老爹后背，酸雨持續注入其果體，延緩灰白化進程。他背起老爹，轉身就跑。王大錘斷后，將一串荔枝核改裝的干擾器扔向祭壇中心。

身后轟然坍塌，所有泡菜壇碎成粉末，膠狀物在月光下蒸發為紫色霧氣，隨風卷向天際。

沖出酸淵邊緣，林煒將老爹平放地面。王大錘立即檢測腦波，屏幕顯示記憶流失率67%，且仍在緩慢上升。

“他還活著。”王大錘松了口氣，“但深層記憶正在被侵蝕，只剩一段循環畫面。”

林煒低頭，葉尖最后一滴酸雨緩緩滴落，正好落在老爹手背上。雨水映出微光，那句未完的話在倒影中清晰浮現——

“……鑰匙是你。”

老爹的手指突然抽動，指尖劃過地面，留下一道濕痕。林煒順著痕跡看去，那不是無意義的劃痕，而是半個星圖輪廓，末端指向葡萄海深處。

風停，酸味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