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扼住了三人的咽喉。

出口近在咫尺，卻被三名至少金丹期的神秘強者堵死。那灰衣人平淡的話語，比任何威脅都更令人絕望。掌教真人？果然是玄天宗最高層的意志！

云澈額角滲出冷汗，青劍嗡鳴，卻沉重如山。境界的絕對差距，讓他連出劍的勇氣都在被碾壓。小悠更是嚇得縮在陸離身后，連呼吸都快停滯。

陸離胸腔氣血翻涌，舊傷與新傷同時發作，眼前陣陣發黑。左眼因虛弱而刺痛，懷中的玉牌卻在那灰衣人拿出鎖定玉符的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和…憤怒？仿佛被低等生物挑釁的君王。

跟他走？去見那個視他為“廬舍”、屠戮他至親的清虛老賊？然后被剝皮抽筋，煉成法寶？

還是被當場拆碎？

都沒有活路。

絕望的冰冷深處，一股更加暴戾的火焰猛地竄起，燒灼著他的五臟六腑，燒向那只不斷傳來刺痛和渴望的左眼！

不能死在這里！

阿娘的仇未報！墨陽子的遺愿未了！青嵐宗和白虹谷的血債未償！

他還有必須去的地方！必須殺的人！

“啊——！”

陸離猛地抬起頭，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啞咆哮！他不再壓制，反而主動催動那殘缺危險的白虹基礎法訣，瘋狂抽取著懷中玉牌反饋來的、因憤怒而躁動的力量，連同爆血丹殘留的藥力，全部灌入左眼！

痛！撕心裂肺的痛！

但伴隨著劇痛而來的，是足以焚毀理智的狂暴力量！

他的左眼瞳孔瞬間撕裂，化為一道燃燒著暗金烈焰的豎瞳！皮膚下暗金鱗片虛影瘋狂閃爍，一股蠻荒、暴戾、充斥著毀滅氣息的威壓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

“嗯？”為首的灰衣人第一次露出訝異之色，隨即化為冰冷的興趣，“臨陣突破？不…是透支…有意思！”

他身后的高瘦男子和矮壯漢子也微微動容，收起了一絲輕視，氣息更加凝練。

“云澈！帶小悠走！！！”

陸離嘶吼著，聲音重疊扭曲，他猛地將兩人往出口縫隙狠狠一推！同時，那燃燒的左瞳死死鎖定前方三人！

視野徹底化為一片燃燒的金紅色！世界仿佛變慢，對方靈力運行的軌跡，肌肉發力的征兆，甚至那枚鎖定玉符上流轉的符文節點，都清晰地倒映在那只非人的眼瞳中！

他看到了一條線！一條極其細微、介于虛實之間、連接著那枚玉符與灰衣人靈力的“線”！

就是那里！

根本來不及思考，全部的精神、意志、乃至生命都在這一刻燃燒，化作一道無形無質、卻凝聚了燭龍毀滅意志與白虹劍意殘念的恐怖沖擊，沿著那條“線”，悍然撞向玉符最核心的節點！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灰衣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臉色微變，掐訣欲要加固玉符！

但已經晚了！

咔嚓——！

一聲極其清脆的碎裂聲響徹峽谷！

那枚懸浮在灰衣人掌心、散發著強大鎖定氣息的玉符，表面驟然浮現出無數蛛網般的裂痕，光芒狂閃幾下，徹底黯淡，“啪”地一聲炸裂成無數碎片！

“噗！”灰衣人身軀微微一震，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玉符與他心神相連，被強行破毀，讓他也受了些反噬！

他身后的兩名同伴更是臉色一白，顯然沒料到這必死的小蟲子竟有如此詭異手段！

鎖定…破了！

“走啊！”陸離七竅中都滲出鮮血，模樣猙獰如鬼，再次厲吼！

云澈從震驚中猛地回神，知道這是陸離用命換來的唯一機會！他一把抱起嚇呆的小悠，體內青嵐宗心法瘋狂運轉到極致，化作一道青色流影，毫不猶豫地沖出縫隙，向著險峻峽谷的另一端亡命飛遁！

“找死！”

那矮壯漢子反應最快，怒喝一聲，隔空一拳轟出！狂暴的拳風凝成實質，如同巨錘砸向云澈后背！

幾乎同時，陸離燃燒的左瞳猛地轉向那拳風！

視野中，那狂暴能量的運行軌跡再次被分解、預判！

他猛地踏前一步，竟用自己的身體擋在拳風軌跡之前！同時，那只燃燒的左瞳再次聚焦！

轟！！

拳風結結實實轟在陸離胸前！

咔嚓！清晰的骨裂聲響起！

陸離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鮮血狂噴，胸口塌陷下去一大片！

但詭異的是，那足以轟殺筑基后期的一拳，威力竟似乎被某種無形力量在中途削弱、扭曲了近半！而且轟擊的位置，微妙地避開了真正的心臟要害！

是左眼！他在中拳前的剎那，用那詭異的預判和微弱的燭龍之力，強行偏斜了致命傷害！

“咦？”矮壯漢子一愣，對自己的失手感到錯愕。

灰衣人的眼神卻徹底冷了下來：“不僅能破法，還能預判攻伐軌跡？這眼睛…比情報中更有價值！擒下他！要活的！”

高瘦男子無聲無息地動了，如同鬼魅般貼近倒地的陸離，五指成爪，直取他的脖頸，指尖纏繞著禁錮靈力的幽光。

陸離視線模糊，劇痛幾乎淹沒意識，只能憑著左眼最后的灼熱本能，狼狽地翻滾躲避。

嗤啦！

肩胛骨處傳來撕裂劇痛，被爪風掃過，留下五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淋漓！

但他也借此翻滾，拉開了些許距離。

不能停！不能倒下！

云澈和小悠還沒跑遠！

他掙扎著想爬起，體內卻空空如也，連壓榨爆血丹的力量都沒有了。左眼的金光在劇烈閃爍，仿佛風中殘燭，隨時會熄滅。

高瘦男子面無表情，再次逼近，速度更快！

就在那禁錮之爪即將再次落下時——

陸離猛地低頭，看向自己滿是鮮血的右手！那里，緊攥著從白虹遺跡中得到的那枚黯淡青銅鑰匙！

死馬當活馬醫！賭最后一把！

他將所有殘存的、包括左眼即將潰散的力量，連同噴出的心頭熱血，一起瘋狂灌入鑰匙！

鑰匙毫無反應。

高瘦男子的手爪已觸及他的皮膚，冰冷的寒意刺入骨髓。

完了…

就在陸離意識即將陷入黑暗的剎那——

嗡…！

那枚吸收了燭龍之力與心頭熱血的鑰匙，柄上那個劍鞘閃電圖案，猛地爆發出一種截然不同的、熾烈如巖漿的暗紅光芒！

一股古老、蒼涼、卻帶著決絕毀滅意味的劍意，猛地從鑰匙中迸發出來！

并非攻擊，而是…共鳴！

咔嚓！咔嚓！咔嚓！

以陸離為中心，周圍方圓十丈的地面，無數道刻在石壁、地面、甚至虛空中的陳舊劍痕，仿佛被這把鑰匙強行喚醒，同時亮起刺目的紅光！

轟隆隆——！

整個峽谷底部劇烈震動起來！無數道凝練了白虹先輩寂滅前不甘與憤怒的殘缺劍意，如同沉睡的火山，轟然爆發！

紅光沖天而起，交織成一片毀滅性的劍意風暴，無差別地席卷吞噬著范圍內的一切！

“什么？！”高瘦男子臉色劇變，抓向陸離的手爪被數道狂暴劍意狠狠撞上，發出金鐵交擊之聲，竟被強行逼退！他護體靈光劇烈閃爍，衣袖瞬間被絞碎！

連那一直淡定的灰衣人和矮壯漢子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波及，不得不運功抵御這瘋狂爆發的劍意風暴！

風暴中心，陸離被一股柔和卻堅定的力量包裹著，那是鑰匙散發出的、與他血脈和力量產生微弱共鳴的光暈，暫時護住了他。

他借著最后一點清明，看到被劍意風暴暫時困住的三人，看到峽谷另一端即將消失的云澈和小悠的背影。

他用盡最后力氣，將那只光芒逐漸黯淡的鑰匙狠狠朝著云澈消失的方向擲去！

“走…別回來…！”

嘶啞的聲音被劍刃風暴的呼嘯吞沒。

下一刻，無盡的黑暗徹底淹沒了他。身體軟軟倒下，被肆虐的紅光吞沒。

劍意風暴仍在瘋狂咆哮，阻擋著一切。

灰衣人揮手震散幾道撲來的劍意，看著風暴中心倒下的陸離和那枚擲出的鑰匙，臉色陰沉得可怕。

“追！”他冰冷下令，目光卻死死盯著紅光中陸離消失的地方，“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到那對眼睛！”

風暴之外，三道身影化作流光，悍然沖入紅芒，直撲峽谷另一端。

只留下滿地狼藉和緩緩平息的、帶著無盡悲愴的劍鳴余音。

以及，地上那一灘尚未干涸的、觸目驚心的暗紅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