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水漬

老王頭的死在陰槐巷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但警察查了幾天，沒發(fā)現(xiàn)任何線索，最后只能定性為突發(fā)疾病。日子一天天過去，巷子里的人們漸漸淡忘了這件事，只是晚上出來散步的人更少了，尤其是靠近老槐樹的那段路，更是鮮有人跡。

林墨卻沒法忘記。那晚的敲門聲和那個沙啞的聲音，像夢魘一樣纏著他。他甚至開始失眠，一到晚上就神經緊繃，稍有風吹草動就嚇得心跳加速。

這天晚上，他加班到很晚，回家時已經快十一點了。巷子深處一片漆黑，只有幾戶人家窗戶里透出微弱的光。路燈早在幾年前就壞了，一直沒人修。

他打開手機手電筒，光束在狹窄的巷子里晃動。快走到自家門口時，他忽然看到地上有一串奇怪的腳印。

腳印很小，像是女人穿的繡花鞋留下的，而且濕漉漉的，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更詭異的是，腳印一直從巷子盡頭的老槐樹那里延伸過來，正好停在他的家門口。

林墨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他咽了口唾沫，用手機照了照自己的門口。門把手上，竟然也有水漬，像是有人剛用濕手碰過。

難道又是昨晚那個“老太太”？他不敢多想，趕緊掏出鑰匙開門，手忙腳亂地把門鎖好，后背緊緊地抵著門，大口喘著氣。

客廳里一片漆黑，他沒敢開燈，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摸索著走到沙發(fā)邊坐下。剛想喘口氣，眼角的余光卻瞥見墻上有什么東西。

他猛地轉過頭，用手機照過去。只見客廳的白墻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道長長的水漬，像是有人用濕淋淋的手從墻頂一直劃到墻角，蜿蜒曲折，像一條丑陋的蛇。

林墨的頭皮一陣發(fā)麻。他明明記得早上出門時，墻上還干干凈凈的。這水漬是怎么來的？

他強壓著恐懼，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湊近墻壁。水漬帶著一股淡淡的腥氣，像是河水的味道。他伸出手指，輕輕碰了一下，冰涼刺骨。

就在這時，二樓忽然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

聲音很輕，但在這寂靜的夜里，卻異常清晰。像是水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林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二樓他只放了些雜物，根本沒有水龍頭之類的東西，怎么會有水滴聲？

他握緊手機，一步步走上樓梯。樓梯是木制的，踩上去發(fā)出“吱呀”的聲響，在這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二樓的門虛掩著，“滴答”聲正是從里面?zhèn)鞒鰜淼摹Ｋ钗豢跉猓偷赝崎_門，同時將手機的光束掃了進去。

房間里空蕩蕩的，只有幾個落滿灰塵的紙箱。光束最終落在了房間的角落里。

那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穿著藍色旗袍的女人背影。她的頭發(fā)很長，濕漉漉地披在肩上，水珠順著發(fā)梢滴落在地板上，發(fā)出“滴答”的聲響。而她腳下的地板，已經積了一小灘水，水漬正緩緩地向四周蔓延。

林墨嚇得渾身僵硬，手機差點掉在地上。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那女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慢慢地轉過身來。

林墨看到了她的臉。蒼白，浮腫，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眼睛緊閉著，嘴角卻微微上揚，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你……你是誰？”林墨終于擠出幾個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女人沒有回答，只是保持著那個詭異的笑容，一步步向他走來。她走過的地方，地板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和他剛才在門口看到的一模一樣。

林墨嚇得連連后退，直到后背撞到了樓梯欄桿。他想轉身逃跑，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女人越走越近，那股淡淡的腥氣也越來越濃。就在她快要走到林墨面前時，她忽然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渾濁，空洞，沒有一絲神采，眼球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膜。

“我的……鞋子……”女人開口了，聲音嘶啞，帶著濃濃的水汽，“你看到我的鞋子了嗎？”

林墨腦子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識地搖頭。

“它掉了……掉在槐樹下了……”女人的目光越過林墨，看向窗外，聲音里帶著一絲哀怨，“你能幫我找找嗎？”

林墨猛地回過神來，他抓住機會，轉身就往樓下跑。他連滾帶爬地沖下樓，一把拉開大門，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

他不敢回頭，一直跑到巷子口，看到街燈的光，才敢停下腳步，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回頭望去，陰槐巷沉浸在濃濃的黑暗中，像一張張開的巨口，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而那棵老槐樹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長，仿佛在向他招手。

他再也不敢回那個房子了。他在附近找了個小旅館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聯(lián)系了房東，說什么也要退租。

房東老太太似乎早就料到了會這樣，沒多問，只是嘆了口氣，退了他剩余的租金。臨走時，她又說了一句：“那棵槐樹下，幾十年前淹死過一個穿藍旗袍的女人……”

林墨的心猛地一沉。原來，那不是幻覺。

他匆匆收拾好東西，逃離了陰槐巷。但他知道，有些東西，一旦沾上，就再也甩不掉了。

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林墨總是會夢到那個穿著藍旗袍的女人，夢到她那雙空洞的眼睛，和她那句帶著水汽的問話：“你看到我的鞋子了嗎？”

而陰槐巷盡頭的那棵老槐樹，和它那扭曲的影子，也成了他心中永遠的噩夢。他再也沒有回過那個地方，只是偶爾從別人口中聽到關于陰槐巷的零星傳聞。

有人說，在月圓之夜，能看到槐樹下有個穿藍旗袍的女人在低頭尋找著什么。

有人說，晚上路過陰槐巷，會聽到巷子里傳來女人的哭泣聲，還有水滴落在地上的“滴答”聲。

林墨不知道這些傳聞是真是假，但他知道，陰槐巷里的秘密，遠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而那棵老槐樹，還在靜靜地矗立在那里，見證著巷子深處發(fā)生的一切，將那些不為人知的詭異故事，一一吞噬，再在某個不經意的夜晚，悄悄吐出來，纏繞上每一個走進它陰影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