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霜感覺到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有些僵硬，甚至微微發抖。

這丫頭平日里不是挺虎嗎？怎么坐個自行車后座反倒緊張起來了？他低頭瞥了一眼那只緊緊抱著自己的小手。

“喂，抱那么緊干嘛？怕我摔了你？”他故意放慢了點車速，想打破這突如其來的沉默和尷尬。

他其實也有些不自在，后背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緊貼過來的溫度。

顧惋楓沒吱聲。

感覺也太奇怪了，這讓他后背的肌肉都不自覺地繃緊了些。

“說話啊，啞巴了？”他又喊了一聲，心里有點納悶，“吃年糕噎住了？”

“……沒……”好半天，才聽到身后傳來一個悶悶的回應，還帶著點鼻音。

吳霜皺了皺眉，回頭看了一眼。臥槽？他心里咯噔一下。

這丫頭臉紅什么？怎么還有要哭的意思？就因為叫了她一聲“瑤瑤”？還是因為……抱著他的腰？

瑪德……“瑤瑤”不是她自己要讓我喊的？我也沒強迫她抱吧？

跟在后面不遠處的阿虎和阿龍，看著前方自行車上，自家小姐那副安靜乖巧，甚至帶著點羞澀的樣子，二臉懵比。

“小姐她……她居然還……還抱著那小子？”

阿龍眉頭緊鎖，目光死死地盯著吳霜的背影：“這小子……”他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眼前這詭異的一幕，“渣男啊……年紀輕輕就……”

阿虎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肚子又咕嚕叫了一聲，他哀怨地看了一眼顧惋楓手里那串早已涼透的炸年糕，痛苦地咽了口唾沫：“渣男啊……連串都只給小姐買……”

“阿嚏，阿嚏，草……到了。”吳霜穩住車身，回頭示意顧惋楓到家了。

“嗯……那我先回家了。”顧惋楓接過吳霜遞來的購物袋，往自家大門小跑而去，沒敢回頭看一眼。

吳霜瞥了一眼那兩個保鏢，終于松了口氣，將自行車騎到院子里鎖上，推開大門。

他回到二樓，來到安冉的房間門口，剛想敲門，就聽到里面傳來“罵娘”聲，索性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冉冉，給你買的夜宵，還熱的，快吃吧。”吳霜把打包好的炸串和購物袋放到桌上。

安冉摘下耳機，小臉一紅。她看了看桌上放著的東西，沒想到哥哥還記得給自己帶吃的回來。

她驚喜地說：“謝謝，哥，”又指了指那兩個購物袋，“這是什么？”

“啊……送你的，給你買的鞋子，有空試試吧。”說完，吳霜拿起另一個購物袋就要離開，準備回房間洗漱。

安冉盯著他手上那個一模一樣的袋子，好奇地問著：“那個呢？是買給誰的？惋楓的嗎？”

吳霜被問得一愣，他打了個哈欠：“唉……惋楓的給她帶回去了，這是買給我同桌的，對了……明天她過來給我們補習，對人家禮貌一點哈。”

吳霜真怕這倆“樂子人”明天整出點什么“幺蛾子”，讓魏雪以后都不敢來了。

“行吧，哥？你還玩游戲嗎？”安冉是想讓哥哥再帶她玩一會，又對這個同桌很好奇，可她不敢問。

“今天不玩了，太困了，我先回去睡覺了，”吳霜又提醒她，“你也早點休息，玩游戲的時間多著呢。”

“我知道了。”安冉小聲回應著，目光卻落在那個購物袋上。

哥哥給惋楓買了禮物，也給那個同桌帶了。她看著吳霜滿臉困意地離開，房間里瞬間只剩下她一個人，還有桌上散發著香氣的炸串和那個購物袋。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去拿吃的，而是先拿起了屬于自己的那個袋子。

里面是一雙嶄新的運動鞋，是自己喜歡的顏色和款式。

她的嘴角忍不住彎了彎，小心翼翼地把鞋子放了回去。又想起顧惋楓上次給她分享的視頻里，哥哥最后帶走的那個女生，會不會就是他的同桌？她甩甩頭，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還是先吃東西吧……她拿起一串炸里脊，咬了一口，嗯……好吃！

可吃著吃著，心思又飄遠了。

那個同桌……明天就要來了？哥哥好像很重視，特意買了禮物，還叮囑要禮貌……她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呢？還有……惋楓為什么在哥哥面前不敢說臟話？

不過話說回來，惋楓的“噴子”屬性貌似是被自己給“激活”的，想到這里，安冉的小臉微微發燙。

平日里，這個只在父母口中出現的哥哥，她了解的微乎其微。這兩天相處下來，感覺還不錯，還讓自己享受到了以前沒有過的待遇。

只是……

最終，她嘆了口氣，決定不再想了，吃飽了再說。她重新戴上耳機，準備再玩一會兒游戲。

房間里，吳霜剛洗漱完畢，躺床上看了眼手機，魏雪沒再給自己發信息，應該是睡著了。他放下手機，關上燈，剛準備閉眼，手機又振動起來。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顧惋楓那家伙。吳霜回想她今天的種種行為，覺得好笑。

晚楓：謝謝你。

晚楓：晚安[可愛]

臥槽尼瑪……這表情好惡心……吳霜忍不住笑出聲來，但還是回復了她。

雪見：[嘔吐]

晚楓：……

晚楓：你感冒了？我聽見你打噴嚏。

雪見：沒有，鼻子癢，我要睡覺了。

晚楓：嗯。

吳霜放下手機，一秒入睡。

另一頭的顧惋楓卻睡不著，她還在聊天欄里打著字，頓了頓，又全部刪除了。忽然之間，一陣困意猛然襲來，她不由得合上了雙眼。

“嗯……媽媽……”顧惋楓說著夢話，手中的手機屏幕還亮著，她的手指突然緊了緊，像是在夢中試圖抓住什么東西。

“我送你回去吧……瑤瑤。”紅玉一手提著購物袋，一手牽著女兒，向停車位走去。

她將女兒送到家門口的停車場，輕柔地將女兒抱下車，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下。

“媽媽，你什么時候回家？”顧惋楓吃著手中的棒棒糖，拖著鼻涕，抓住媽媽的手不愿松開。

紅玉停下腳步，蹲下身，用指尖輕輕擦掉女兒臉上的淚痕和鼻涕，動作很溫柔。

“瑤瑤乖，”她的聲音依舊輕柔，“媽媽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去很遠的地方……不能常回來了。”

“那……那什么時候能回來？”顧惋楓執拗地追問，小手死死攥著媽媽微涼的指尖，仿佛這樣就能把人留住。

紅玉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長久地凝視著女兒那雙和自己如出一轍的眼眸。

時間仿佛凝滯了幾秒，才聽到她極輕地嘆了口氣，那嘆息輕得像羽毛落地。

“可能……要很久很久，”她終于開口，避開了具體的答案，伸手將女兒額前被風吹亂的碎發別到耳后，指尖微微顫抖，“瑤瑤要聽爸爸的話，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少玩玩游戲，知道嗎？”

小小的顧惋楓似懂非懂，只覺得媽媽的聲音比平時更輕、更遠。她還想再問，但媽媽已經站起身，拉開了車門，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媽媽……”顧惋楓往前追了一步，帶著哭腔。

紅玉坐進駕駛座，關上車門前，最后看了女兒一眼。那眼神復雜得難以解讀，既有憐惜，也有不舍。

車門“咔嚓”一聲輕響，徹底隔絕了內外。車窗緩緩降下一條窄縫，傳出她最后的聲音，隔著玻璃顯得更加模糊不清。

“回去吧，瑤瑤……”

引擎啟動，車子平穩地駛離，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小小的顧惋楓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車子消失的方向，直到保姆阿姨焦急地跑過來牽起她的手。

晚風帶著涼意吹過，她猛地打了個寒噤，一股巨大且冰冷的感覺瞬間將她裹挾。

她終于明白了媽媽話語中那殘酷的潛臺詞。

媽媽……不會回來了。

……

“媽媽……”顧惋楓無意識地呢喃著，緊閉的眼角悄然滑下一滴眼淚，浸濕了枕套。

睡夢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空曠的停車場，看著媽媽的車子越開越遠，心口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