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輕紗窗簾，灑在張清源的臉上。他盤腿坐在柔軟的地毯上，已然完成了今日的晨課。雖然身處繁華都市，多年修行的習慣卻未曾改變。

“咚咚咚”，門外傳來蘇雨晴輕快的聲音：“清源，起床了嗎？吃早餐啦！”

張清源應聲開門，只見蘇雨晴穿著一身休閑運動裝，精神煥發地站在門口。

“早課做完了？你們道士還真是勤奮。”蘇雨晴笑嘻嘻地說，“快點下來，薇薇也來了，正好商量一下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下樓來到餐廳，林薇薇已經坐在桌前，面前擺著一杯果汁和幾片面包。她看見張清源，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小道長，昨天休息得怎么樣？都市生活還適應嗎？”

張清源禮貌地點頭：“多謝關心，一切尚好。”

餐桌上擺滿了各色食物，從中式的粥、包子到西式的面包、牛奶，一應俱全。蘇雨晴解釋道：“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就讓阿姨都準備了一點。”

張清源看著琳瑯滿目的食物，有些不知所措。在山上時，早餐通常只是一碗清粥和幾樣山間小菜，從未如此豐盛。

“雨晴姐太客氣了，簡單些便好。”他最終只盛了一碗白粥，配上一小碟咸菜。

林薇薇看著他這般樸素的選擇，忍不住打趣：“小道長，你這哪像住在別墅里的人啊，太給我們省錢了。”

用餐間，張清源提及了今日的計劃：“我想去尋訪一位名喚楚夢瑤的人。”

蘇雨晴和林薇薇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驚訝之色。

“楚夢瑤？是那個瑤光集團的總裁楚夢瑤嗎？”林薇薇的聲音提高了八度，“你怎么會認識她？”

張清源猶豫片刻，不知該如何解釋婚約之事，只得含糊其辭：“受師長之命，前去拜訪。”

蘇雨晴若有所思：“瑤光集團可是本市龍頭企業，楚夢瑤更是商界傳奇人物。不過聽說她為人冷傲，不太好接近。”

林薇薇湊近張清源，眼中閃著好奇的光芒：“小道長，你找她到底什么事啊？難不成你們之間有什么故事？”

張清源被問得有些窘迫，正不知如何回答時，那只一直安靜待在角落架子上的鸚鵡突然開口：“婚約！婚約！找媳婦去嘍！”

一時間，餐廳里寂靜無聲。蘇雨晴和林薇薇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張清源，又互相看了一眼。

“婚約？”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張清源無奈地看了一眼多嘴的鸚鵡，只得簡要解釋：“家師早年曾為我定下婚約，楚姑娘是其中之一。”

“其中之一？”林薇薇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意思是還不止一個？”

張清源點點頭，沒有細說。蘇雨晴和林薇薇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震驚和好奇。

早餐后，蘇雨晴主動提出陪張清源前往瑤光集團。林薇薇自然不會錯過這個看好戲的機會，也跟了上來。

三人乘車來到市中心最繁華的商業區。高聳入云的瑤光大廈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玻璃幕墻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站在大廈前，張清源微微皺眉。他環視四周，又抬頭望了望高聳的建筑，神色漸漸凝重。

“好強的金氣，鋒芒過露，恐非長久之象。”他低聲自語。

蘇雨晴好奇地問：“什么意思？”

張清源解釋道：“此樓外形如劍，直刺蒼穹，四周氣流急速，雖能聚財，卻也易招是非。金過旺則克木，內部恐有不和。”

林薇薇不以為然：“這就是著名的現代建筑‘光劍大廈’，得過設計獎的！哪有什么問題？”

張清源搖搖頭，不再多言，但眼中的憂慮未曾散去。

走進大廳，內部裝修極盡奢華，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挑高數層的中庭，來往員工個個衣著光鮮，步履匆匆。

他們來到前臺，一位妝容精致的接待小姐微笑著問道：“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

張清源上前一步，禮貌地說：“貧道想見楚夢瑤楚總。”

接待小姐愣了一下，重新打量了一番張清源的道袍打扮，職業笑容略顯僵硬：“請問有預約嗎？”

“并無預約，但請轉告，終南山太虛觀張清源求見。”

聽到“終南山太虛觀”幾個字，接待小姐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但很快恢復如常：“很抱歉，沒有預約的話，楚總是不會接見的。您可以通過公司官網預約，通常排期要到兩個月后。”

林薇薇忍不住插話：“他是楚總的重要客人，你就通報一聲嘛！”

接待小姐保持著禮貌但堅定的態度：“公司規定，恕難從命。”

正當幾人僵持不下時，一位身著筆挺西裝、氣質冷峻的男子走了過來。前臺接待立刻恭敬地問候：“李總助好。”

男子目光掃過三人，在張清源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怎么回事？”

接待小姐低聲解釋：“這位道長想見楚總，但沒有預約。”

李總助微微點頭，對張清源說：“楚總日程已滿，不便見客。請回吧。”語氣不容置疑。

張清源卻平靜地看著他，緩緩道：“閣下近日是否常感心神不寧，夜不能寐？且右腹時有隱痛？”

李總助臉色驟變，下意識地按住右腹：“你...你怎么知道？”

“面呈青氣，肝郁之兆。金氣過盛，克傷木性，肝屬木，故有不適。”張清源環視大廳，“不僅是閣下，此樓中人多有此患，程度不同而已。”

李總助震驚之余，態度明顯轉變：“您...您稍等，我這就請示楚總。”

他走到一旁撥通電話，低聲交談片刻后返回，語氣恭敬了許多：“楚總請您上去。請隨我來。”

蘇雨晴和林薇薇也想跟上，卻被攔了下來：“楚總只請了張道長一人。”

張清源對二人點頭示意無妨，隨即跟隨李總助走向專用電梯。

電梯內，李總助忍不住問道：“張道長，您剛才說的肝郁之癥，可有解法？”

張清源微微一笑：“易爾。離此樓便可緩解。若不能離，可在辦公處放置綠植，尤以富貴竹為佳。午時休息，務必遠眺綠樹，舒解眼倦。”

李總助連連點頭稱謝。

電梯直達頂樓，走廊寬敞安靜，地毯厚實吸音。李總助引領張清源來到一扇厚重的雙開門前，輕輕敲響。

“進來。”一個清冷的女聲傳來。

辦公室極大，整面落地窗外是壯觀的城市全景。一位女子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正低頭審閱文件。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藍色西裝，長發挽成簡潔的發髻，面容精致卻帶著幾分疏離的冷峻。

楚夢瑤抬起頭，目光如炬地打量張清源。那是一雙銳利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說你來自終南山太虛觀？”她單刀直入，沒有任何寒暄。

張清源頷首：“貧道張清源，家師玄微真人。”

楚夢瑤眼中閃過一絲波動，但很快恢復平靜：“有何證明？”

張清源從懷中取出一封婚書，遞了過去。楚夢瑤接過，仔細查看。那是一封略顯陳舊的婚書，紙質特殊，上面的字跡和印章都非同尋常。

看完后，楚夢瑤將婚書放在桌上，語氣冷淡：“我確實聽家父提起過這樁荒唐的婚約。但那是上一代人的戲言，當不得真。”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對著張清源：“瑤光集團正在發展的關鍵時期，我不可能因為一紙陳年婚約就打亂自己的規劃和人生。相信你也能理解。”

張清源平靜地回答：“貧道此行非為逼婚，乃是遵師命前來拜會。緣起緣滅，自有天定。”

楚夢瑤轉身，眼中略帶訝異，似乎沒料到對方如此通達：“既然如此，你我心照不宣，這婚約就當從未存在過。我會給你一筆補償，足夠你在都市中立足發展。”

張清源搖頭：“多謝美意，心領不必。若楚總無其他事，貧道告辭。”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一個矮胖的中年男子闖了進來，面色焦急：“楚總，不好了！工地上又出事了！”

楚夢瑤面色一沉：“王經理，沒看見我在會客嗎？”

王經理擦了擦額頭的汗：“可是楚總，這次更嚴重，起重機突然倒塌，已經有三名工人受傷送醫了！這是這個月第三次事故了！”

楚夢瑤臉色變得難看，她強壓怒火：“先做好傷員救治和家屬安撫工作，我馬上過去。”

王經理連連點頭，匆匆退下。

楚夢瑤揉了揉太陽穴，顯出一絲疲憊，但很快又恢復了女強人的姿態。她看向張清源，似乎想到什么，眼中閃過一抹深思。

“張道長，”她忽然語氣緩和，“剛才你說你不是來逼婚的，那么作為玄微真人的高徒，想必有些真本事？”

張清源謙遜道：“略知一二。”

楚夢瑤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瑤光集團正在開發一個大型地產項目，但近期事故頻發，工程進度嚴重受阻。官方調查結果是意外，但我總覺得事有蹊蹺。”

她直視張清源：“你若能幫我解決這個難題，我不只會重金酬謝，還會重新考慮...”她頓了頓，“至少會以朋友之禮相待，而非拒之門外。”

張清源沉吟片刻。臨行前師父曾囑咐，紅塵歷練，即是修行。況且此地金氣異常，恐有邪祟作怪，道家弟子遇此，不能坐視不管。

“貧道可前往一觀，但不必酬謝。除魔衛道，本是我輩本分。”

楚夢瑤眼中掠過一絲贊賞：“好，那我即刻安排人去接你的朋友先回去。你隨我直接去工地。”

下樓途中，楚夢瑤簡單向張清源介紹了項目情況。那是一個位于城市邊緣的大型綜合體開發項目，包括商業中心、高級住宅和休閑設施，投資巨大。

車隊很快抵達工地現場。只見工地大門外圍著不少記者和圍觀群眾，幾名保安正在維持秩序。見到楚夢瑤的車隊，記者們立刻涌了上來。

“楚總，又發生事故了，瑤光集團是否忽視了安全生產？”“有傳言說這個工地受到詛咒，您怎么看？”“受傷工人情況如何？公司會負責嗎？”

楚夢瑤面不改色，在保鏢的護衛下快步走入工地，張清源緊隨其后。

一進工地，張清源就感到一股陰冷之氣撲面而來，與外面的炎熱形成鮮明對比。他微微皺眉，暗中運轉心法，開啟靈視。

只見工地各處彌漫著淡淡的黑氣，尤其是事故發生的區域，黑氣更加濃郁。這些黑氣并非尋常煞氣，而是帶著某種邪術的特有波動。

楚夢瑤正在聽取項目負責人的匯報，面色越來越凝重。事故原因仍然不明，受傷工人雖無生命危險，但工程進度已經受到嚴重影響。

“帶我去事故現場。”張清源突然開口。

項目負責人疑惑地看向楚夢瑤，見她點頭同意，才帶著眾人前往起重機倒塌的地點。

越靠近事故現場，陰冷之感越強。張清源注意到工地四周的圍墻上有幾處不顯眼的符文刻畫，看似隨意的涂鴉，實則構成了一個隱蔽的法陣。

在倒塌的起重機殘骸旁，張清源蹲下身，手指輕輕拂過地面，沾起一些泥土放在鼻前輕嗅。泥土中帶著一股極淡的腥臭味，尋常人難以察覺。

他起身環視四周，目光最終落在工地東南角的一處工棚上。那里的黑氣最為濃郁，幾乎凝成實質。

“那處工棚是做什么用的？”他問道。

項目負責人回答：“那是臨時堆放建材的倉庫，最近因為頻頻下雨，很多材料都暫時存放在那里。”

張清源轉向楚夢瑤，神色嚴肅：“楚總，此地確有邪祟作怪，非普通事故。若信得過貧道，請讓人暫時撤離，待我查明根源。”

楚夢瑤看著張清源認真的表情，猶豫片刻，終于點頭：“就依道長所言。”

隨著工人們的撤離，工地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風吹過工地的呼嘯聲。張清源從隨身布袋中取出幾道符箓，分別貼在工地四周，形成一個簡易結界。

他緩步走向那間散發著濃郁黑氣的工棚，手中悄然捏訣。鸚鵡不知從何處飛來，落在他肩頭，罕見地安靜下來，眼睛緊盯著工棚方向。

就在張清源即將推開工棚門的瞬間，口袋中的一枚古銅錢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這是師父所贈的護身法器，唯有遇到極大兇險時才會有所反應。

張清源神色一凜，停下腳步，眼中金光一閃而逝。透過靈視，他看見工棚內并非堆放建材，而是...

里面整齊擺放著七具黑色的棺材，每具棺材上都貼著一張血符，正中央懸浮著一面古樸的銅鏡，鏡中映出的不是工棚內的景象，而是一個不斷旋轉的黑色漩渦。

漩渦中，似乎有一只眼睛正透過鏡面，冷冷地注視著外面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