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閻王似乎來了興趣，玄冕下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說說看。”

林昭深吸一口氣，把自己剛才在商業街聽到的鬼魂抱怨，以及自己那個“批量租賃官宅轉租牟利”的計劃，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她盡量說得條理清晰，突出解決鬼魂安居需求、穩定鬼心、為地府創收等好處，弱化自己賺差價的部分。

說完，她屏息凝神，等待發落。

是斥責她異想天開，還是……

閻王沒有說話，手指輕輕敲著座椅扶手，發出沉悶的聲響，每一聲都敲在林昭的心尖上。

判官在一旁低聲道：“大人，此事……倒也算另辟蹊徑，安居問題確實日益棘手。”

“若由她這鬼差身份出面經營，確實能省去不少管理麻煩，也能震懾宵小。”

又過了片刻，閻王終于開口：“你的膽子不小，一個活人，剛在地府站穩腳跟，就敢打官宅的主意，還想當個地府包租婆。”

林昭頭皮發麻，硬著頭皮道：“小的…小的也是想為地府分憂，順便…順便掙個安身立命的本錢。”

“哼。”閻王輕哼一聲，聽不出喜怒，“計劃粗陋，但想法尚可。”

“判官。”

“屬下在。”

“此事，你與她共謀，先劃一片區域，與她試行。規矩由你定，抽成亦由你定。”

“若有效，便推廣。若生亂，唯你是問。”

閻王說著，目光又掃向林昭，“至于你……若能做成，地府不吝賞賜，若借機滋事，或中飽私囊過甚，哼……”

那一聲冷哼，讓林昭魂體一顫，連忙叩首：“小的明白！小的定當恪盡職守，公平交易，絕不敢胡作非為！”

“謝閻君大人！謝判官大人！”

成了！雖然被警告了，但計劃初步通過了！林昭內心狂喜，差點沒忍住跳起來。

閻王似乎對這事不再多言，揮了揮手。

判官見狀立刻對林昭使了個眼色。

林昭識趣地趕緊告退，倆人幾乎是同手同腳地退出了判官殿。

剛出殿門林昭隨即猛地收住腳步，壓下心中的狂喜，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

轉身對著一同出來的判官，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大禮。

“多謝判官大人成全！”

這話林昭說得情真意切，畢竟若非判官剛才那幾句幫腔，閻王未必能這么輕易點頭。

判官腳步一頓，玄色的官袍襯得他面色愈發白皙清冷。

他哼了一聲，聲音依舊帶著幾分官腔，卻比殿內少了幾分威嚴，多了點難以言喻的意味。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本官可不是那等不懂規矩之人。”

林昭心里立刻門兒清——這是點她呢！這位判官大人，看著鐵面無私，實則通透得很。

她趕緊賠著笑臉，連連點頭：“是是是，大人清廉公正，我明白！”

她眼珠微微一轉，帶著幾分試探，湊近半步壓低聲音道：“大人，您看這事……以后收租得來的收益，我分您一成，就當是孝敬您老人家的辛苦費？”

判官聞言，斜睨了她一眼，眼底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但很快又被嫌棄取代。

“哼，庸俗！本官豈會稀罕這些黃白俗物？”

他頓了頓，語氣隨意得像是在討論天氣，“不過……你若真覺得過意不去，日后偶爾送些人間的……嗯，新鮮吃食過來便是了。”

“這地府的伙膳，千年如一日，著實膩味得很。”

林昭一聽，心頭大定。

果然，哪有不沾腥的貓，這位判官大人不好金銀，好的是口腹之欲。這可比送錢容易多了，也安全多。

她立馬順桿往上爬，拍著胸脯保證：“明白！明白！我明日……不，待會兒回去就立刻安排。”

“保證把最新鮮、最可口、花樣最多的陽間美食，都給您送到判官殿來！”

聽到這話，判官這才似是滿意地微微頷首，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嗯，算你懂事。”

他袖袍一拂，一枚沉甸甸，刻著一個猙獰的鬼頭帶著判字的玄鐵令牌便落入林昭手中。

“此事既已交由你辦，便速速著手。”

“本官會讓牛頭馬面從旁協助，一應雜事，你可尋他們。持此令牌，尋常鬼差不會為難于你。”

說完，也不等林昭再回話，判官身形一轉，便化作一道青煙，消失在原地。

林昭握著令牌，看著判官消失的方向，不禁覺得這位判官大人，有意思。

看著威嚴刻板，實則頗懂變通，還有點小小的貪嘴，反而顯得真實可愛了許多。

不過在這地府里混，這位判官大人也是關鍵人物，必須得牢牢抱緊這條大腿，投其所好，關系處好了，以后行事才能更方便。

正琢磨著，一陣陰風刮過，兩個高大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林昭面前。

一個頂著碩大的牛頭，鼻環叮當作響。

一個長著長長的馬臉，正無聊地打著響鼻。

“嘿，那新來的活人。”牛頭聲如洪鐘，好奇地打量著林昭，“判官大人吩咐了，讓我倆聽你差遣？啥事兒啊？”

馬面甩了甩鬃毛，補充道：“對，讓我們干嘛？”

林昭看著這兩位形象突出的同事，迅速進入了狀態。

她晃了晃手中的令牌，咧嘴一笑，自帶一股破產前當老總時指揮若定的氣場：“兩位大哥好！以后還請多關照，判官大人命我經辦租賃官宅的事務。”

“所以我這這初來乍到，得先摸摸行情，看看市場，了解了解咱們這兒的客戶……呃，就是鬼魂們，真正需要什么，愿意花多少錢。”

牛頭摸著下巴，巨大的牛眼眨了眨，甕聲甕氣地說：“摸行情？了解鬼心？那地方可多了去了。”

“忘川河邊、孽鏡臺下、甚至各層地獄門口，都能打聽……”

馬面卻突然插話，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去處，長長的馬臉上露出一絲“你懂的”的表情，打斷道：

“嗐！要說消息最靈通、三教九流啥鬼都有的地方，那肯定是鬼市啊！”

“那兒啥都有賣的，啥消息都流通，那些死了不太安分、有點門路的老鬼，都愛在那兒晃蕩！去那兒準沒錯！”

說完，他頗有些自得地看向林昭：“咋樣？帶你去見識見識？”

林昭眼睛一亮：“鬼市？太好了！正是我需要考察的地方！那就勞煩馬面大哥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