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泰晤士河底的鐘聲

河水像冰刀般割裂著艾拉的皮膚。她在混沌中睜開眼，渾濁的泰晤士河水灌入鼻腔，帶著鐵銹和腐爛魚類的腥臭。肺部的灼燒感讓她本能地掙扎，手指在黏稠的河底淤泥中抓到了什么堅硬的東西——

一塊銹跡斑斑的銅制懷表。

“多德厄斯！”她嗆著水喊出聲，聲音被湍急的水流吞沒。三米開外，一個黑影正隨波沉浮——是多德厄斯標志性的熒光綠背包帶。

艾拉拼命游過去，拽住背包將人拖出水面。多德厄斯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泛著不正常的青紫。她拍打他的臉頰，直到他猛地咳出一股帶著銀色微粒的河水。

“操...”多德厄斯虛弱地睜開眼，“這水...不對勁...”

艾拉這才注意到，河面上漂浮著細小的金屬碎屑，在雨中泛著詭異的藍光。遠處黑修士教堂的尖頂若隱若現，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教堂鐘樓的指針正在逆時針旋轉。

智能手表的屏幕早已被水泡得扭曲，但殘存的液晶仍顯示著【1699年10月7日】。多德厄斯顫抖著按下GoPro的電源鍵，防水鏡頭里最后記錄的星空之眼畫面下，時間戳赫然標注著【1694年5月13日】。

“我們不在正常的時間線上?！倍嗟露蛩沟穆曇羲粏〉每膳拢斑@條河里同時流淌著五個年份的水?！?

仿佛印證他的話，河底突然傳來沉悶的鐘聲。水面泛起不自然的漩渦，漩渦中心漂浮著半塊銹蝕的懷表——表鏈上掛著的微型指南針正瘋狂旋轉，最終指向河底某個位置。

艾拉的血液瞬間凝固。那是父親從不離身的懷表，表殼上刻著家族紋章。

2.無線電靜默中的摩斯密碼

黑修士巷的地下酒窖彌漫著霉變葡萄酒和硝石的刺鼻氣味。艾拉用匕首撬開懷表，表盤玻璃早已碎裂，但內側刻著的新鮮劃痕清晰可辨：

【當鐘聲敲響十三下，打開地窖第三塊磚。注意墻里的眼睛】

“十三下？”多德厄斯皺眉，“教堂鐘樓最多只有十二響。”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鐘聲。他們屏息默數——第十一下、第十二下...然后是一聲幾不可聞的、如同從水下傳來的第十三響。

多德厄斯立即趴在地上敲打磚塊。當他的手指觸碰到第三塊磚時，突然觸電般縮回：“下面有東西在震動...像是蒸汽機的活塞聲?！?

撬開磚塊后露出的裝置讓艾拉倒吸涼氣——一臺由黃銅齒輪、石英晶體和蛛網般密集的銅線組成的機器，核心部件卻是用2028年的電路板改造的。發報鍵上卡著一枚紐扣電池，電極上刻著父親名字的縮寫。

“他把現代科技嫁接在19世紀的原型機上...“艾拉將耳朵貼近機器，聽到有規律的滴答聲，“是摩斯密碼！”

多德厄斯用酒桶當臨時桌椅，蘸著葡萄酒在桌布上記錄破譯結果：

【BEWARE THE EYES IN THE WALLS. THEY FEED ON OBSERVATION.當心墻里的眼睛。它們以觀測為食】

機器突然爆出一團藍色火花，齒輪發出垂死般的哀鳴。一段失真嚴重的錄音自動播放：

“艾拉，如果你聽到這個，馬上去碼頭區找'白渡鴉'。記住，真正的敵人不是秩序之眼，是——”

錄音被尖銳的干擾音切斷。地窖的磚縫間滲出黑色黏液，像活物般在墻上組成一只巨大的眼睛圖案。瞳孔位置浮現出幾個正在融化的數字：【428Hz】。

3.白渡鴉與時間囚徒

碼頭區的“白渡鴉”表面是家高級妓院，實則散發著令人不安的違和感——所有妓女都戴著相同的銀質面具，面具右眼位置嵌著水晶片。老板娘是個獨眼老婦，脖子上掛著與守門人同款的水晶吊墜。

“你父親付了我三百年份的銀幣?！崩蠇D的獨眼緊盯著艾拉鎖骨上的符文，“就為留句話——'星空之眼在吞噬歷史'。”

她從梳妝臺暗格取出一本燙金賬簿，紙頁上記錄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內容：

【1701年，黑修士教堂從所有地圖上消失，但市民記憶中存在】

【1715年，特塔瓦礦坑“突然出現”，地質記錄顯示其存在已逾千年】

【2028年，礦坑直播事故后，倫敦市政檔案中從未存在過“黑修士區”】

多德厄斯的手指微微發抖：“有人在篡改歷史記錄...但普通人的記憶還保留著真相？”

老婦突然掐住艾拉的手腕。她的獨眼里映出符文倒影，竟與水晶吊墜產生共振，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年輕時的外祖母站在星空之眼前，將一面鏡子砸向地面。

“你外祖母當年也來過?！崩蠇D的聲音突然變成男女混聲，“她說要'把門封死在時間里'。”

窗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透過百葉窗，艾拉看到本該被霧氣吞噬的綠斗篷男正在街對面搜查。他的斗篷下擺滴落星空之眼圖案的黏液，身后跟著六個眼神空洞的治安官——每個人的右眼都泛著與賬簿相同的藍光。

“他們進化出了群體意識?！崩蠇D塞給艾拉一把刻著蛇紋的黃銅鑰匙，“去圣瑪麗教堂地窖，那里有臺'時砂鐘'。但記住——”她的獨眼突然流出血淚，“別碰第十二根指針！”

4.時砂鐘的禁忌

教堂地窖的空氣凝固如膠質。中央矗立的時砂鐘高達三米，十三根指針材質各異——從青銅到碳纖維應有盡有。玻璃表殼內漂浮的不是砂粒，而是微縮的倫敦城模型，建筑物隨著指針移動時隱時現。

多德厄斯插入鑰匙的瞬間，角落傳來鐵鏈晃動的聲響。五個鐵籠里關押著不同版本的“多德厄斯”：

穿宇航服的版本，頭盔面罩布滿裂痕；

披中世紀鎖子甲的版本，胸口插著半截斷劍；

渾身接滿電路的機械體，右眼是攝像頭；

裹著獸皮的原始人版本，手中握著發光石頭；

最令人不安的是——一個與現在完全相同的版本，正用口型重復說著什么。

“別調鐘！”五個囚徒齊聲喊道，聲音在時砂鐘的金屬表面形成詭異回聲，“我們在所有時間線試過了，每次都會引發坍縮！”

艾拉注意到鐘座上的警告銘文：【觀測導致確定，確定導致束縛】。當她靠近時，第十二根指針突然加速旋轉，表殼內的倫敦模型開始崩塌。

機械體多德厄斯突然抓住欄桿：“聽好！秩序之眼只是傀儡，真正操控一切的是'觀測者'——那些看直播的觀眾！他們的每次點擊都在固化時間線！”

仿佛回應這句話，時砂鐘的玻璃罩突然變成顯示屏，播放著多德厄斯礦坑直播的實時畫面。彈幕如蝗蟲般掠過：

[這特效五毛][主播作死新高度][賭五毛下一秒塌方]

但此刻的直播畫面里，礦坑背景中分明站著綠斗篷男和五個籠中的“多德厄斯”。

“2028年的觀眾正在改寫1699年的現實...”艾拉的聲音發抖。教堂地磚開始消失，露出下方星空之眼的漩渦。漩渦中伸出無數透明觸須，每根觸須末端都長著人眼。

5.彈幕與歷史的雙向污染

艾拉將黃銅鑰匙插進第十二根指針的軸心。鐘體內部傳來父親錄音的后續：

“——是觀測本身。關閉直播間才能切斷污染源。記住，特塔瓦不是地點，是——”

錄音再次中斷。多德厄斯突然搶過鑰匙，他的虹膜泛起與囚徒們相同的數據流藍光：

“我知道怎么做了！觀眾老爺們！”他對著時砂鐘的傳動桿大吼，“這破直播爛透了！都給我取關！”

整個地窖劇烈震動。十三根指針如利刃般交錯旋轉，將五個囚徒絞成彩色的時砂。星空之眼的觸須發出高頻尖叫，黏液如退潮般收縮，最終在地面凝成一行發光的古希臘文：

【ΤΕΤΤΑΩΑΕΣΤΙΝΘΥΡΑ，ΘΥΡΑΕΣΤΙΝΘΕΑΤΗΣ】

（特塔瓦即門，門即觀眾）

多德厄斯跪倒在地，右眼流下一行數據化的藍色眼淚。他的聲音突然變成數百人的和聲：

“我們終將成為觀眾...”

艾拉驚恐地發現，他的皮膚正在像素化，就像信號不良的直播畫面。而遠處教堂的彩繪玻璃上，正緩緩浮現出2028年直播間的訂閱數字——每一秒都在幾何級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