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黎明的第一縷微光,穿透那層無形的“天罡八卦陣”,溫柔地灑在院子里時,凌風緩緩睜開了雙眼。
右眼,是清明澄澈的世界。
左眼,依舊是深邃無垠的黑暗。
一夜的休整,并未讓他的視力恢復。那是一種奇特的、并非病理性的失明,沒有疼痛,沒有不適,只是單純地失去了感光的功能,仿佛連接大腦與眼球之間的某條“通路”被暫時切斷了。
他知道,這是強行催動左慈英魂,布下逆天陣法所付出的代價。與獲得的、足以守護家園的絕對安全感相比,這點犧牲,是值得的。
更令他感到心安的,是胸前那塊由白鐵所贈的“鎮魂玉”。它像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貼著他的皮膚,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一股清涼寧靜的氣息,將他因力量暴漲和連番激戰而躁動的氣血,梳理得平順溫和。連帶著那因失明而可能產生的焦躁與不安,也一并被撫平。
他站起身,感受著身體的變化。經過白鐵一天地獄式的捶打和一夜的自我修復,渾身的酸痛已經大幅緩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筋骨皮肉被反復鍛打后特有的堅韌與凝練。他的身體,正在以一種超乎想象的速度,去適應那份屬于趙云的、殺伐果斷的力量。
今天,是江城十七中高三年級期中考試的日子。
對于普通學生來說,這是一場決定未來命運的重要戰役。但對于此刻的凌風而言,它更像是一個舞臺。一個讓他向所有輕視、侮辱、算計他的人,宣告自己強勢歸來的……舞臺。
他從衣柜里,翻出了一副閑置許久的、最普通的黑色眼罩,戴在了左眼上。獨眼的他,配上那因連日磨礪而變得愈發冷峻鋒銳的氣質,整個人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悍勇之氣。
當凌風踏入高三(七)班的教室時,原本嘈雜的早讀聲,出現了一個短暫的、詭異的停頓。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齊刷刷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我靠,那不是凌風嗎?他眼睛怎么了?”
“戴著個眼罩?cosplay海盜嗎?他以為自己是索隆啊?”
“你別說,他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感覺有點嚇人。”
議論聲此起彼伏,充滿了驚奇、嘲弄與不解。
王皓坐在教室的另一頭,當他看到凌風那副獨眼龍的造型時,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猙獰而又快意的笑容。在他看來,凌風這副凄慘的模樣,定然是前幾天那場“教訓”的成果。雖然派去潑油漆的人渣不知為何失手了,但想必凌風也吃了大虧,連眼睛都被打瞎了一只。
“廢物,終究是廢物。”王皓低聲啐了一口,眼神中的怨毒,又濃了幾分。他無法理解,為什么一個在他眼中已經是半殘的廢物,身上那股氣勢,反而比以前更盛了。這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發自內心的煩躁與嫉妒。
白雨晴坐在前排,她轉過頭,看到凌風的瞬間,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充滿了擔憂與關切。她想開口詢問,但看到凌風那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的眼神時,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有一種直覺,眼前的凌風,已經不再是那個需要她去同情和保護的少年了。他像一柄藏于鞘中的絕世名刀,雖然鋒芒未露,但那股內斂的銳氣,已經足以讓任何人不敢小覷。
凌風對周圍的一切議論與目光,置若罔聞。他徑直走到自己那位于角落的座位,坐了下來,閉上右眼,開始養神。胸前的“鎮魂玉”散發著清涼,讓他瞬間隔絕了外界的一切紛擾,心如止水。
很快,考試鈴聲響起。
第一場,語文。
監考老師是他們的班主任,一個年近五十、帶著黑框眼鏡、表情嚴肅刻板的中年女人,劉芳。劉芳是個典型的“唯成績論”者,對于凌風這種常年吊車尾、家境貧寒、還經常因為各種事情請假的學生,她向來沒有什么好臉色,甚至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浪費時間。
試卷發下。
劉芳一邊分發試卷,一邊習慣性地掃了凌風一眼。當她看到凌風那副獨眼龍的打扮,以及他此刻閉目養神、仿佛事不關己的“懶散”姿態時,眉頭立刻擰成了一個疙瘩,心中的厭惡又加深了幾分。
“裝模作樣,朽木不可雕也。”她心中冷哼一聲,將試卷重重地拍在了凌風的桌上。
凌風睜開右眼,拿起試卷。
他的目光,開始掃向第一部分——選擇題。
就在他目光與文字接觸的剎那,一個全新的英魂之力,在他的腦海中,悄然蘇醒。
那是一個身形猥瑣、相貌丑陋,但雙眼卻精光四射的文士——過目不忘,一覽成誦的張松!
“下列詞語中加點的字,讀音全都正確的一項是……”
問題剛一入眼,答案甚至無需思考。他腦海中,如同有一臺超高精度的搜索引擎,瞬間便浮現出語文課本第三十二頁右上角關于“秘(bì)魯”和“秘(mì)書”的讀音辨析,同時浮現的,還有字典上關于“巷(hàng)道”和“街巷(xiàng)”的詞條解釋。所有的知識點,都以最原始、最清晰的圖文形式,呈現在他的意識里。
對他而言,這已經不是考試,而是開卷。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誰也無法理解的、充滿玩味的弧度。
凌風拿起了筆。
然后,他開始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填涂答題卡。
A、B、C、D……他幾乎是看一道題,就立刻涂一個選項,中間沒有任何的停頓與思考。
劉芳在講臺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切。她看到凌風那毫不猶豫的答題速度,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在她看來,這根本不是會做題的表現,而是典型的“破罐子破摔”,胡亂蒙一個答案,好早點交卷睡覺。
她端著保溫杯,踱著步子,開始在教室里巡視。當她經過凌風身邊時,特意停留了片刻,目光狀似無意地掃了一眼凌風的答題卡。
只一眼,她就差點氣笑了。
前面十道選擇題,她一眼看過去,至少有八道,都選了最離譜、最不可能的錯誤答案。
“果然如此。”劉芳心中鄙夷地想道,她搖了搖頭,徹底給凌風打上了“不可救藥”的標簽,邁步走開了。
王皓也注意到了班主任在凌風身邊的停留和那鄙夷的神情,他心中一陣快意,仿佛已經看到凌風成績出來后,被劉芳當眾羞辱的場面。
然而,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凌風在飛快地“答錯”了所有選擇題和填空題后,便停下了筆。他沒有去做后面的閱讀理解,也沒有去看作文題目,而是將雙手枕在腦后,靠著椅背,將臉轉向窗外,似乎在欣賞著窗外那棵老槐樹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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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考場里,只剩下其他學生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凌風的姿態,在緊張的考試氛圍中,顯得格格不入,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一個半小時過去了,距離考試結束,只剩下最后十分鐘。
大部分學生都已經開始寫作文,只有少數人還在為前面的閱讀理解苦苦思索。
而凌風,依舊保持著那個看風景的姿勢,一動不動,仿佛睡著了一般。
劉芳看了他一眼,臉上的厭惡已經毫不掩飾。她甚至已經想好了等會兒收卷時,要用怎樣刻薄的言語,來“點評”一下這位“自我放棄”的學生。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最后一分鐘,請同學們檢查好自己的姓名和考號!”劉芳看了看墻上的掛鐘,揚聲提醒道。
就在這一刻,那個“睡著”的少年,動了。
只見凌風猛地轉回頭,他的右眼中,閃過一道駭人的精光!他拿起了桌上的2B鉛筆和橡皮。
然后,匪夷所?的一幕,發生了。
他的右手,化作了一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殘影!
“唰唰唰!”
橡皮在他的答題卡上,帶起了一連串的幻影,之前那些被他故意涂錯的答案,在不到十秒鐘的時間內,被擦得干干凈凈,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緊接著,鉛筆上手。
“嗒嗒嗒嗒嗒!”
他的手腕,以一種超越了人體極限的頻率,在答題卡上瘋狂地點動著!每一個動作,都精準無比地,將正確的答案選項,涂成了一個標準、飽滿的橢圓形!
只用了三十秒!
從擦到改,四十道選擇題,六十道填空題,總計一百個知識點的答案,被他以一種近乎神跡的方式,完美地修正!
他的速度太快,動作幅度又太小,加上之前那副懶散姿態的掩護,以至于整個考場,除了他自己,竟無一人察覺這驚天動地的變化!
做完這一切,凌風的臉上,連一絲紅暈都沒有。那經過藥浴淬煉和白鐵捶打的身體,足以支撐他完成這種爆發性的、對身體控制力要求極高的精細操作。
他看了一眼作文題目。
**【請結合自身感悟,賞析諸葛亮《后出師表》中“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精神。文體不限,詩歌除外,字數不少于800字。】**
看到這個題目,凌風的嘴角,緩緩上揚。
賞析諸葛亮?
還有比他這個融合了諸葛亮英魂的人,更有資格去賞析的嗎?
然而,他并不打算用平鋪直敘的方式,去寫一篇中規中矩的議論文。
他要的,是震驚!是顛覆!是讓所有人都啞口無言的、絕對的實力碾壓!
他深吸一口氣,張松那淵博如海的古文字知識,與諸葛亮那份沉重而又決絕的北伐之心,在他的腦海中,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提筆,落于作文格之上。
他寫下的第一個字,不是方塊字,也不是任何一種已知的現代文字。
那是一個形如彎月,中間一點的符號。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
一個個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充滿了神秘與古樸氣息的符號,開始在他的筆下,如同流淌的溪水般,自然而又順暢地,一個接一個地浮現。
那些符號,筆畫簡單,卻又充滿了象形的韻味。有的像山,有的像水,有的像人,有的像兵戈。它們組合在一起,構成了一篇充滿了金石之氣、仿佛能讓人透過紙張,直接看到三千年前殷商先民祭祀占卜場景的……神諭!
他寫的,正是**甲骨文**!
“叮鈴鈴——!”
考試結束的鈴聲,在這一刻,驟然響起。
凌風恰好寫完最后一個字,為整篇文章,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他放下筆,吹了吹那尚還濕潤的墨跡,臉上帶著一絲滿意的微笑。
“全體起立!停止答題!”劉芳厲聲喊道,開始從第一排收卷。
學生們唉聲嘆氣,紛紛停筆。
t王皓得意洋洋地交上自己那寫得滿滿當當的試卷,經過凌風身邊時,還特意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輕蔑地瞥了一眼凌風那看起來只寫了一半的作文。
“白卷英雄,我看你這次怎么死。”他心中冷笑。
劉芳一路收卷,很快便來到了凌風的面前。
“你的!”她伸出手,語氣生硬。
凌風將試卷遞了過去。
劉芳接過試卷,習慣性地掃了一眼。她首先看到的,是那涂得堪稱完美的答題卡,所有選項都飽滿清晰,沒有一絲涂改的痕跡。
“嗯?”她愣了一下。
這和她之前巡視時看到的情景,完全不一樣!她明明記得,這小子的答題卡,之前是涂得一塌糊涂,錯誤百出的。
“難道是我看錯了?”劉芳皺了皺眉,心中升起一絲疑竇。
但當她翻到最后一頁,看到凌風的作文檔案時,那絲疑竇,瞬間就變成了一股沖天的怒火!
只見整潔的作文格里,沒有一個她認識的漢字!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整篇由鬼畫符般的、扭曲怪異的符號所組成的“天書”!
“這……這是什么東西?!”
劉芳的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她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最惡劣的挑釁!
“凌風!”
她猛地一拍桌子,發出一聲巨響,將全班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她用顫抖的手指,指著那篇甲骨文作文,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變得尖利刺耳:
“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么?!你是在畫畫嗎?!你把期中考試當成你的涂鴉本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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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班嘩然!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好奇地看向劉芳手中的那張試卷。
“我看看,我看看!他寫了什么?”
“天哪!這都是什么鬼畫符?”
“哈哈哈!笑死我了!他不會寫作文,就隨便畫了些東西上去充數嗎?”
王皓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快出來了。他指著凌風,對身邊的跟班大聲嘲笑道:“看到了嗎?這就是我們年級倒數第一的水平!腦子已經壞掉了!開始信奉邪教,畫符了!”
面對全班的哄堂大笑和劉芳那幾欲噴火的目光,凌風緩緩地站起身。
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慌亂,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
他看著劉芳,用一種清晰而又沉穩的、足以讓每個人都聽清的聲音說道:
“劉老師,這不是涂鴉,也不是鬼畫符。”
“這是我的作文。一篇關于《后出師表》的賞析。”
“我用的,是甲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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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文”三個字一出,教室里的笑聲,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像看瘋子一樣看著凌風。
甲骨文?開什么國際玩笑?!那種只存在于歷史博物館和大學頂級課題里的古文字,一個高中生,能認識幾個就算不錯了,他竟然說,他用甲骨文,寫了一篇八百字的作文?
這已經不是撒謊了,這是在侮辱所有人的智商!
劉芳先是一愣,隨即怒極反笑:“好!好一個甲骨文!凌風,我真是小看你了!不僅自甘墮落,現在還學會了用這種荒謬的謊言來欺騙老師!你以為我們都是傻子嗎?”
她高高地舉起那張試卷,對全班同學說道:“同學們,大家看清楚了!這就是典型的學術不端行為!考試作弊,態度惡劣,甚至用這種方式來戲弄師長!這張試卷,作廢!我不僅要給零分,還要上報教務處,全校通報批評!”
“老師,”凌風打斷了她的話,聲音依舊平靜,“我沒有作弊,也沒有戲弄您。如果您不相信,我可以證明。”
“證明?你怎么證明?”劉芳冷笑道。
凌風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落在了劉芳的身上。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請求,對我進行重考。**”
“您可以不用語文組的老師,請來歷史組,甚至是請來江城大學的古文字專家。您可以重新出題,隨便一篇古文,讓我當場用甲骨文、金文、小篆,任何一種古文字進行翻譯和賞析。”
“如果我寫不出來,我自愿接受學校的任何處分,哪怕是開除學籍。”
“如果我寫出來了,我只希望,老師您能為剛才對我‘作弊’和‘戲弄師長’的指控,向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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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所有人都被凌風這番話里所蘊含的、那種石破天驚的自信與魄力,給震得說不出話來。
這已經不是一個學生在為自己辯解了。
這分明是一場豪賭!一場以自己的前途和尊嚴為賭注的、對整個學校現有知識權威體系的……挑戰!
劉芳也被凌風這破釜沉舟的氣勢給鎮住了,她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而坐在前排的白雨晴,此刻正用她那雙美麗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凌風的背影。她的心中,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擔憂、震驚、難以置信……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了一種名為“異彩”的光芒。
她看到,坐在旁邊的蘇曉,那個一向只對物理公式和機械圖紙感興趣的理科學霸,此刻正張大了嘴巴,用一種看神人般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凌風。蘇曉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鏡片下的雙眼中,充滿了對未知知識的渴望與狂熱。
他下意識地喃喃自語:“過目不忘……信息重組……這……這是怎樣的大腦……”
(三角關系升溫鋪墊)
就在這時,下節課的預備鈴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暫時打破了這凝固的氣氛。
劉芳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緊緊地攥著那張寫滿了“天書”的試卷,像是攥著一個燙手的山芋。
“好!凌風,這可是你說的!”她最終咬著牙,做出了決定,“我現在就去教務處!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說完,她拿著試卷,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地沖出了教室。
一場由期中考試引發的風暴,正在以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醞釀、升級,即將席卷整個江城十七中。
而風暴的中心,凌風緩緩地坐了下來。他從口袋里,拿出了白鐵送他的那塊“鎮魂玉”,輕輕地摩挲著。玉石冰涼的觸感,讓他那因為極限運轉大腦而有些發熱的精神,迅速地恢復了平靜。
他微微閉上右眼,那一瞬間,一種奇特的感覺,再次掠過心頭。
那是一種……被窺視的感覺。
并非來自教室里的同學或老師,而是來自一個更高、更遠、更無法揣測的地方。
仿佛在無盡的穹頂之上,有一只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睛,正透過層層的阻礙,靜靜地注視著他。
“錯覺嗎?”
凌風喃喃自語,搖了搖頭,將這絲不著邊際的感覺,歸咎于自己精神力消耗過度的后遺癥。
他不知道,就在剛才,他那超越常理的現場記憶和分析能力,已經在某個絕密的監控系統中,亮起了又一個需要被重新評估的……紅色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