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朋友圈的做空獵人
- 深淵破壁人
- 都是虛構
- 6511字
- 2025-08-21 00:20:44
掩陽科技(虛構名稱,太陽能光伏板公司,名稱意思是遮掩陽光的技術公司)那根斷頭鍘刀般的跌停K線,像一道血淋淋的傷疤,深深烙在沈淵的視網膜上,也烙在了他剛剛建立起來的、搖搖欲墜的自信堡壘上。屏幕上刺目的慘綠,透過視網膜,直接澆滅了他眼底最后那點因模擬盤盈利而燃起的微光。
房間里死寂無聲,只有電腦機箱風扇還在徒勞地嗡鳴,像垂死者的喘息。臺燈慘白的光線下,書桌上堆積如山的典籍——《投資學》、《行為金融學》、《聰明的投資者》、《證券分析》、《經濟學原理》、《國際金融新編》、《金融數學》——那些被翻爛的、寫滿筆記的書頁,此刻不再是智慧的燈塔,而像是一座座冰冷的墓碑,無聲地嘲笑著他的天真。
“安全邊際?”沈淵盯著屏幕上掩陽科技那華麗財報截圖下刺眼的“債務違約”公告,喉嚨里發出一聲干澀的、如同砂紙摩擦般的冷笑。格雷厄姆睿智的箴言,在精心編織的財務騙局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他引以為傲的、耗費無數心血構建的分析框架,像一個精心搭建的沙堡,被現實一個浪頭就拍得粉碎。
他猛地一拳砸在書桌上!
“砰!”
沉悶的巨響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堆疊的書山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最上面那本厚重的《金融數學》滑落下來,重重砸在地板上,揚起一片微塵。沈淵的指骨傳來鉆心的疼痛,但這點痛楚,遠不及他心頭那被撕裂、被踐踏的屈辱和絕望。
一百三十萬!
那是他六年來省吃儉用、在代碼堆里熬干心血換來的全部身家!是他砸碎工位、孤注一擲的賭本!就在他以為自己掌握了屠龍之術,準備揚帆起航時,現實卻給了他最殘酷的一記悶棍!掩陽科技這一記悶殺,他的實盤賬戶(雖然還沒正式入場,但已做好全部準備)瞬間蒸發掉多少?如果昨天他沖動地實盤買入了觀察倉……沈淵不敢想下去,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巨大的挫敗感和自我懷疑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癱坐在椅子上,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臺燈的光線在他失焦的瞳孔里扭曲、變形。那些K線圖,那些財報數字,那些復雜的公式,在他眼前旋轉、飛舞,最終都化作掩陽科技那張猙獰的跌停板,無情地碾壓著他所有的努力和希望。
什么價值投資?什么行為金融?什么宏觀分析?都是狗屁!市場就是一頭毫無理性、只知吞噬的巨獸!而他沈淵,不過是這頭巨獸嘴邊一塊自以為是的肥肉!
時間在無邊的死寂和絕望中一點點流逝。窗外天色由昏沉轉為徹底的漆黑,城市的霓虹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條條變幻的、冰冷的光帶。沈淵就那樣坐著,一動不動,任由絕望啃噬著他的神經。銀行卡里那一百三十萬的數字,此刻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口發慌。
。。。。。
午后的陽光,熱得發白,帶著股黏糊糊的勁頭,從窗戶斜插進來,硬生生釘在沈淵那臺嗡嗡作響的電腦屏幕上。空調賣力地吹著冷氣,卻壓不住他后脊梁骨蹭蹭往上冒的寒氣,手心里更是濕漉漉一片。
屏幕上,那條代表著他全部家當的資產曲線,正以一種令人心膽俱裂的陡峭角度,筆直地向下俯沖。坐標軸上的數字瘋狂跳動,每一次閃爍,都像是從他心尖上狠狠剜下一塊肉。紅色,刺眼、絕望的紅色,幾乎淹沒了整個屏幕。
“暴雷”兩個字,像兩柄燒紅的鐵錘,狠狠砸進沈淵的腦子里,嗡嗡作響。
他買的“掩陽科技”——那家大A光伏組件巨頭,那個號稱技術領先、訂單爆滿、現金流健康的“明日之星”——毫無征兆地,炸了。一條簡短卻足以致命的公告:核心產品重大質量缺陷,大規模召回,合作方巨額索賠。股價應聲自由落體,開盤即死死封在跌停板上,賣單堆積如山,絕望得令人窒息。
沈淵癱在椅子里,后背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黏膩地貼在椅背上。空氣仿佛凝固了,帶著空調吹出的涼氣,卻吸不進肺里,堵得他一陣陣發慌。六年半碼農生涯積攢下的那點血汗錢,加上辭職時提前拿到的那筆加班補償,還有這幾個月近乎自虐般啃下來的金融工程大部頭、熬了無數通宵調試出來的第一版量化模型……所有的心血和孤注一擲的勇氣,就在這幾分鐘里,被那根斷崖式的曲線狠狠撕碎,蒸發掉近三分之一。
模型呢?那個他視若珍寶、寄托了全部翻身希望的模型呢?他手指顫抖著,點開模型日志。一行行冰冷的代碼和計算結果快速滾動。模型依據過往財報、行業景氣度、技術指標,給出的信號是清晰的“強烈買入”。一切數據都那么完美,完美得像一個精心編織的陷阱。
“草!”一聲壓抑的低吼從喉嚨深處擠出來,沈淵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鍵盤和鼠標都跳了起來。顯示器也跟著晃了晃,那條該死的紅色曲線,依舊無情地向下延伸。
絕望像冰冷的海水,迅速淹沒上來,幾乎要將他吞噬。他下意識地刷新著行情頁面,徒勞地希望看到哪怕一絲撬開跌停板的跡象。沒有,只有絕望的封單量還在不斷增加。目光茫然地在屏幕上掃動,掠過一堆同樣慘綠的光伏同行,掠過那些被恐慌拖下水的上下游公司。
突然,他的鼠標停住了。
港股那邊,一家名為“融硅科技”(虛構公司,光伏晶圓硅板公司)的公司,股價走勢圖上,竟詭異地飄著一抹刺眼的綠色!在掩陽科技這顆驚雷炸響、整個光伏產業鏈哀鴻遍野的當口,這家掩陽科技的核心硅料供應商之一,居然在逆勢上漲?雖然漲幅微弱,但在一片血海之中,這點微弱的綠色,像黑夜里的磷火,顯得格外突兀、扎眼。
沈淵的心臟猛地一抽。這不對勁!完全違背常理!恐慌是傳導的,龍頭暴雷,上游供應商怎么可能獨善其身?他像一頭嗅到了血腥味的困獸,猛地撲到屏幕前,手指在鍵盤上噼啪作響,飛快地調出融硅科技的實時K線圖、買賣盤掛單明細、成交分布……呼吸不自覺地屏住了。
屏幕上冰冷的數字和跳動的曲線,在他眼中開始旋轉、重組。一個被他的模型、被市場絕大多數人忽略的關鍵點,如同沉船后浮出水面的桅桿,清晰地浮現出來:時間差!掩陽科技的暴雷消息是在A股開盤前突然發布的,港股開盤時間晚于A股(虛構情節:掩陽科技之前有停盤辟謠行為,所以會晚于A股開盤)。融硅科技的股價,在港股開盤后的短暫混亂下跌后,竟被一股神秘的力量迅速拉起,硬生生頂住了恐慌的拋壓,甚至翻紅了。
這絕不是散戶行為!沈淵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的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只有一種可能:有信息優勢的資金,在大A暴雷消息尚未充分傳導至港股的空檔期,利用這個短暫的時間差,在強行托市!他們知道什么?或者說,他們在掩蓋什么?掩蓋融硅科技本身也可能存在的巨大風險?掩蓋它可能同樣被卷入掩陽科技的漩渦?掩蓋它即將到來的、更猛烈的補跌?
一個大膽、瘋狂,卻又帶著冰冷邏輯的念頭,像閃電一樣劈開沈淵腦海中的混沌:做空!
他猛地抓起桌角的手機,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通訊錄里飛快地翻找,撥通了那個他開戶的、支持港股做空業務的券商客戶經理的電話。電話接通的瞬間,他幾乎是用吼的:“融硅科技!現在!最高杠桿!能借多少股,全借!立刻做空!”
電話那頭似乎被他的氣勢震住了,愣了一下才確認:“沈先生?融硅科技?做空?現在這個位置……”
“對!立刻!馬上!”沈淵的聲音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像一頭被逼到懸崖邊的狼,“年化利息18%以內,直接操作!后果我負!”
電話掛斷。房間里只剩下空調單調的嗡鳴和他自己粗重的喘息聲。汗水順著額角流下,滴在鍵盤上。他死死盯著屏幕上融硅科技那抹詭異的綠色,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上涌。賬戶里殘余的資金,加上券商提供的杠桿,如同一把磨得雪亮的尖刀,被他孤注一擲地押了上去,賭這個時間差的破滅,賭那托市力量的潰散,賭恐慌終將如同決堤的洪水,徹底淹沒這看似堅挺的孤島。
接下來的兩天,對沈淵而言,每一分鐘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他像個被釘在屏幕前的囚徒,眼睛布滿血絲,咖啡杯在桌角堆了好幾個。融硅科技的股價,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小舟,在托市力量的掙扎和多空博弈中劇烈震蕩。每一次向上的脈沖,都像針扎在他的神經上;每一次向下的試探,又帶來一絲渺茫的希望。
煎熬。無休止的煎熬。
終于,在第三天早盤,港股甫一開盤,那根緊繃的弦,“啪”地一聲,斷了。
掩陽科技暴雷的沖擊波,經過兩天發酵,伴隨著更多關于其供應鏈危機、巨額壞賬風險的內幕消息被媒體深挖,如同醞釀已久的毀滅風暴,終于猛烈地席卷過香江。恐慌像瘟疫一樣蔓延。之前還勉強支撐的融硅科技,瞬間被洶涌的賣盤淹沒。托市的力量消失得無影無蹤,或者說,被更龐大的恐慌徹底碾碎。
屏幕上,融硅科技的股價走勢圖,瞬間由綠轉紅,然后,開始了一場近乎垂直的自由落體。5%...10%...15%...數字瘋狂地跳動,跌幅迅速擴大。賣盤洶涌而出,買盤寥寥無幾,分時圖上的曲線如同失控的過山車,一頭栽向深淵。
沈淵僵在椅子上,眼睛死死盯著那斷崖式的下跌。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近乎窒息的、混合著巨大壓力的狂喜。他放在鼠標上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指節發白。
賬戶的浮動盈利數字,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飆升!那冰冷的數字,此刻卻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燒灼著他的視網膜。之前量化大模型模擬盤中被掩陽科技暴雷吞噬掉的本金窟窿,正被這洶涌而來的紅色利潤迅速填平,然后,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膨脹、超越!
兩天。僅僅兩天時間。當融硅科技的股價最終在恐慌中暴跌超過百分之二十,徹底躺平在地板上時(指股市暴跌后一直在低位,L型形態),沈淵的賬戶余額,不僅完全覆蓋了假如先前已經買了掩陽科技造成的巨額虧損,更穩穩地超出了他初始投入本金的百分之十五!
模擬的血虧,逆轉成了真實的血賺!
巨大的眩暈感猛地襲來。沈淵重重地靠回椅背,長長地、顫抖地呼出一口氣,仿佛要把積壓在胸中幾天的所有焦慮和絕望都排空。后背的襯衫完全濕透了,黏在皮膚上,冰涼一片。他閉上眼,幾秒鐘后,又猛地睜開,再次確認屏幕上那個耀眼的盈利數字。
不是幻覺。是真的。
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虛脫的疲憊感,瞬間被更強烈的、劫后余生的狂喜所取代。這狂喜如同電流,瞬間竄遍全身,讓他指尖都微微發麻。他做到了!他的判斷,他對那微妙時間差的捕捉,他孤注一擲的勇氣,賭贏了!這不僅僅是金錢的勝利,更是對他這半年來廢寢忘食、埋頭苦學、構建模型、最終跳出思維定式的一次最直接、最殘酷也最輝煌的證明!
他猛地站起身,在狹小的房間里踱了兩步,又忍不住揮了一下拳頭,無聲地嘶吼了一聲。陽光依舊炙熱,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卻不再令人煩躁,反而帶著一種暖洋洋的、勝利的滋味。
他坐回電腦前,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發顫,點開了那個熟悉的綠色圖標——微信。朋友圈的編輯框跳了出來。光標在空白處閃爍著,像他此刻激動的心跳。
該說什么?狂喜需要出口,這份絕地反擊的痛快需要見證。他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又刪除,再敲擊。最終,一行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每個字都浸透著壓抑不住得意和炫耀的文字,出現在輸入框里:
>**“模型初啼,小賺便飯錢。[咖啡][得意]”**
后面,他特意附上了兩張截圖。一張是賬戶總覽,醒目的盈利百分比和絕對金額打了碼,但那個昂揚向上的曲線和“+35.27%”的字樣清晰可見。另一張,是融硅科技那斷崖式暴跌的分時圖,充滿了視覺沖擊力。
在點擊那個綠色的“發表”按鈕前,沈淵的手指停頓了一下。他點開了“誰可以看”,熟練地勾選了“不給誰看”。一個分組列表展開,里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全是“前同事-XX組”、“前同事-技術部”、“前同事-主管老王”、“前同事-八卦小分隊”……那些曾一起加班、一起吐槽、也或許曾在他辭職時投來不解或同情目光的人,都被他精準地排除在可見范圍之外。他不需要他們的窺探,不需要可能的酸澀或質疑。這份勝利的滋味,他只想獨自,或者只給那些無關緊要的“外人”品嘗。
指尖落下,輕輕一點。
“發送成功”。
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沈淵自己那張帶著疲憊,但嘴角抑制不住上揚的臉。他靠在椅背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種巨大的、宣泄后的輕松感包裹了他。陽光暖洋洋地曬著,連窗外遠處工地的噪音,此刻聽來都像是一首勝利的鼓點。他閉上眼,享受這片刻的寧靜與滿足。
“嗡——”
手機在桌面上突然劇烈地震動起來,打破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寧靜。不是電話,是微信新消息特有的、連續短促的嗡嗡聲。
沈淵皺了皺眉,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悅睜開眼。誰這么不識趣?他懶洋洋地伸手摸過手機,指紋解鎖。屏幕亮起,微信圖標上跳著一個鮮紅的數字“1”。
點開。
發信人的頭像很眼熟——一張懟得很近、略顯模糊的自拍,背景是夜晚的街道,戴著黃色的騎手頭盔,頭盔上還滑稽地粘著一個小惡魔的角裝飾。名字備注:陳默(外賣-賠錢那個)。
沈淵的眉頭擰得更緊了。陳默?那個上個月送錯餐,把一份紅燒肉飯送到他這兒,發現錯誤后急得滿頭大汗,最后加了他微信,堅持把餐費賠給他的年輕外賣員?他找自己干嘛?又是送錯餐了?
手指點開對話框。
陳默的消息不長,只有一行字,卻像一顆小石子,猛地投入沈淵剛剛平靜下來的心湖,激起一片意想不到的漣漪:
>**“哥,牛逼啊!帶帶我行不?送外賣真不如跟你炒股![抱拳][抱拳][抱拳]”**
后面跟著三個夸張的抱拳表情。
沈淵徹底愣住了。
他盯著那行字,足足看了好幾秒。窗外的陽光似乎都晃了一下眼。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自己剛剛發布的那條朋友圈——那條屏蔽了所有前同事,理論上只有“陌生人”和“弱關系”才能看到的朋友圈。
陳默,一個送外賣的,居然看到了?而且,他看懂了?不僅看懂了,還直接、赤裸地表達了想入伙炒股的意愿?
一股荒謬感混雜著警惕,瞬間涌了上來。上次加微信,純粹是因為送錯餐賠償,整個過程對方除了道歉就是轉賬,半句多余的話都沒說,更別提對股票表現出一丁點興趣。怎么今天,就突然……
沈淵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復。他腦子里飛快地閃過陳默那張年輕、帶著點風霜和疲憊,但眼神還算誠懇的臉。帶他炒股?開什么國際玩笑!自己這碗飯,是啃了半年金融磚頭、熬了無數通宵、還差點被暴雷炸得粉身碎骨才險險端住的。一個外賣員?懂財報嗎?懂K線嗎?懂時間差和做空機制嗎?怕是連“量化模型”四個字怎么寫都不知道。
巨大的風險意識瞬間壓倒了那點荒謬感。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他深吸一口氣,指尖帶著點冷意,在屏幕上敲下回復:
>**“帶人炒股違法。風險自負。”**
點擊發送。
信息框旁立刻顯示“已送達”。沈淵把手機丟回桌上,屏幕朝下,發出“啪”的一聲輕響。他重新靠回椅背,閉上眼,試圖找回剛才那份勝利后的松弛感。
但那份寧靜,已經被徹底打破了。
手機屏幕朝下,沉默地伏在桌面上,像一塊黑色的墓碑,掩埋著剛剛結束的驚心動魄和此刻驟然降臨的意外插曲。房間里只剩下空調單調的嗡鳴,固執地填滿每一寸空間。
沈淵閉著眼,身體深陷在椅子里,指節卻無意識地、一下下敲擊著有些溫熱的扶手皮革。那觸感真實而穩定,像某種無聲的節拍器,試圖找回剛才被那突兀的微信提示音打散的節奏。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明暗相間的條紋,隨著空調風微微晃動。
“違法……風險……”他剛才敲下的那八個字,冰冷、堅硬,像兩枚釘子,此刻卻在他腦子里反復回響,每一次回響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余震。陳默那張帶著黃色騎手頭盔、眼神有些執拗的臉,不合時宜地浮現在黑暗中。那聲“哥,帶帶我”的懇求,夾雜著外賣電瓶車特有的嗡嗡聲背景音,異常清晰。
荒謬。太荒謬了。
一個風里來雨里去、靠準時送達每一單外賣糊口的小哥,怎么會突然對K線圖背后的血腥搏殺感興趣?是看到他朋友圈里那個打了碼但依舊刺眼的“+15.27%”,被那虛擬的數字瞬間膨脹的財富幻覺沖昏了頭?還是……這看似莽撞的請求背后,藏著點別的什么?
沈淵猛地睜開眼,視線落在桌角那個孤零零的咖啡杯上,杯底殘留著深褐色的漬痕。他辭職時,主管老王那欲言又止、最終化作一聲嘆息的表情,技術部同事群里那些半真半假的調侃和隱晦的惋惜,此刻都變得無比清晰。他屏蔽了他們所有人,像筑起一道高墻,把過往那個格子間里的自己隔絕在外。墻外,是新的戰場,是他用代碼和金融邏輯重構的世界。可墻根下,卻突然冒出來一個送外賣的陳默,用最直白的方式,試圖扒開一道縫。
“嗡——”
手機在桌面下,再次沉悶地震動起來。
沈淵的身體瞬間繃緊,像被無形的線拉扯了一下。目光倏地盯向那塊黑色的“墓碑”。是陳默?這么快就回復了?他剛才的警告,是聽懂了,還是……根本沒當回事?
震動只持續了兩秒,便歸于沉寂。那短暫的嗡鳴,卻像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他心頭蕩開一圈圈越來越大的漣漪。他維持著靠在椅背上的姿勢,一動不動,只有敲擊扶手的指尖停了下來,懸在半空。
房間里,空調的冷風還在持續地吹著,吹得他裸露的手臂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窗外的陽光似乎偏移了一些角度,那明暗的條紋也隨之移動,爬上了他半邊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