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們繼續這個獨特的故事:
領路太監匆匆進入內殿,片刻后出來,尖聲道:“宣——攝政王妃覲見!”
黎熙棠定了定神,邁步踏入永壽宮內殿。
一股濃重得化不開的藥味和壓抑感撲面而來。殿內燈火通明,皇帝殷熔面色陰沉地坐在主位,彧榮公主和安陽公主分立兩側,一個眉頭緊鎖,一個淚眼婆娑。地上依舊跪著那群戰戰兢兢、面如死灰的老太醫。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實質般瞬間聚焦在黎熙棠身上,有審視,有懷疑,有最后一絲希冀,也有冰冷的壓力。
“臣妾參見陛下。”黎熙棠依禮下拜。
“免了!”皇帝不耐煩地揮手,聲音沙啞焦躁,“快!去看看母后!太醫院這群廢物屁都查不出來!朕聽說你醫術了得,若你能救回母后,朕重重有賞!若不能……”后面的話他沒說,但那陰鷙的眼神已說明一切。
為首的院判連忙顫聲將太后的癥狀又說了一遍,無非是脈象沉微、氣息奄奄、查不出病因云云。
黎熙棠起身,走到鳳榻邊。看著太后那毫無血色的臉,她心中也是一沉。她伸出指尖,輕輕搭上太后露在錦被外的手腕。
觸手一片冰涼!
那寒意,竟與中午馬車上觸碰到殷宿手背時的感覺,一模一樣!同樣是體溫驟失,同樣是面色蒼白!
黎熙棠的心猛地一縮,一股巨大的驚駭瞬間席卷了她!
一個是一國太后,一個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當朝最尊貴的兩個人,竟幾乎在同一時間,出現如此相似、卻又絕非尋常病癥的詭異癥狀!
這怎么可能只是巧合?!
能讓兩位皇家權貴悄無聲息地變成這般模樣的……普天之下,恐怕只有那高踞龍椅之上、對這兩人都深懷忌憚的……
黎熙棠不敢再想下去,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直沖頭頂!
她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維持著表面的鎮定,收回手,轉向一旁伺候的太后的貼身婢女,聲音盡量平穩:“太后娘娘今日昏倒前,可有何異常?用了什么?做了什么?”
那婢女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哆哆嗦嗦地回答:“回、回王妃……娘娘午膳用得不多,只說有些積食,便想、想去御花園走走消食……誰知剛走沒幾步,就、就突然暈倒了……之前并無什么異常啊……”
積食?走得不多?黎熙棠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這癥狀來得太急太怪!
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黎熙棠知道,真正的病因絕不能宣之于口。那將掀起滔天巨浪,第一個被碾碎的就是她自己。
她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對著皇帝和滿殿的人,垂下眼睫,說出了早已想好的托詞:
“回陛下,太后娘娘脈象確如各位太醫所言,沉細欲絕,似有虛脫之象。依臣妾淺見,娘娘鳳體孱弱,或許是……誤食了某些與體質相克之物,加之春日風邪偶感,以致氣血驟虧,突發昏厥。”
她將原因模糊地推給了“誤食”和“風邪”,這是最不容易立刻被證偽,也相對最能讓人接受的解釋。
皇帝盯著她,眼神銳利如刀,似乎在判斷她話中真假。殿內一時間落針可聞。
……
從永壽宮出來時,夜色已深。黎熙棠只覺得身心俱疲,仿佛打了一場硬仗。
御史鑾駕再次將她送回攝政王府。馬車在王府門前停下,她剛下車,卻意外地看到一道清瘦孤傲的身影正從府門內走出。
是蘇閔崢。
他顯然剛與殷宿議完事出來,臉色在府門燈籠的光線下顯得有些冷硬,看到從御史鑾駕上下來的黎熙棠,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訝異,但立刻便收斂了,只是依禮微微頷首,并未多言,便與她擦肩而過,徑直上了旁邊等候的自家馬車,很快離去。
黎熙棠看著他馬車消失的方向,心中疑竇又生。這么晚了,蘇閔崢來王府做什么?與太后突然病倒有關嗎?
她疲憊地搖搖頭,不再多想,轉身進府。
回到新房院落,屋內一片寂靜,只點著一盞昏黃的守夜燈。
令她意外的是,殷宿竟然已經歇下了。他睡在外側,呼吸平穩,似乎睡得很沉。
這倒是罕見。往常他總是三更半夜才回來。
黎熙棠放輕腳步,由云岫伺候著快速沐浴洗漱,換好寢衣。她看著那張寬闊的床榻,猶豫了一下。她睡在里側,若要過去,必須從他身上跨過去。
她咬咬牙,提起裙擺,屏住呼吸,極其小心地抬起腿,想要盡量不碰到他地跨過去。
就在她的腿剛剛越過他身體上方的那一刻——
身下的男人毫無預兆地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眸子在黑暗中亮得驚人,沒有絲毫剛醒的迷茫,只有一片冰冷的清醒和銳利,直直地鎖定了她!
“太后情況如何?”
他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如同鬼魅,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顯得格外駭人。
“啊!”黎熙棠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和銳利的眼神嚇得魂飛魄散,驚呼一聲,身體瞬間失去平衡,整個人就朝著他身上摔下去!
她手忙腳亂地想要撐住,手掌卻按在了他結實的胸膛上,隔著薄薄的寢衣,能感覺到其下溫熱的肌膚和沉穩的心跳。
殷宿并沒有扶她,只是任由她慌亂地掙扎著,重新爬回床里側,臉頰滾燙,心跳如擂鼓。
她縮回自己的被子里,驚魂未定,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重復了之前在宮中的說辭:
“暫、暫時穩住了……太醫們查不出緣由,我瞧著……瞧著像是誤食了什么東西引發的急癥……”
黑暗中,她感覺到殷宿的目光依舊落在她臉上,仿佛在審視她話中的每一個字。
良久,他才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重新閉上了眼睛,仿佛從未醒來過。
“睡吧。”
只留下這兩個字,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黎熙棠僵在床里側,一動不敢動,背后的冷汗卻悄然浸濕了寢衣。
他根本就沒睡熟!他一直在等她回來!他甚至可能……早就知道了宮中的消息!
這個男人,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可怕得多。
而太后和他身上那如出一轍的詭異冰涼……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她的心臟,越收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