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宮外，混沌氣流翻涌如濤，卻在一道身影踏足洪荒界域的剎那，齊齊凝滯——那身影頭戴混沌冠，身覆星辰袍，左手握開天斧殘片凝作的“辟沌”印，右手虛攏間似有混沌初開時的清濁二氣流轉，正是盤古。

他甫一現身，洪荒天地便自發震顫，昆侖墟的瑤池瓊漿漾起金波，東海的歸墟水眼暫歇吞吸，連九幽深處的輪回業火都溫順了三分。

“盤古大神歸矣！”

一聲洪鐘般的道音自鴻蒙深處傳來，鴻蒙紫氣聚作人形，對著盤古躬身長揖，周身道韻純凈得不含一絲雜塵；其側，大道虛影若隱若現，以無聲的道則共鳴回應，洪荒上空驟然降下萬道金光，落在山川河岳間，枯木生花，頑石點頭；天道則化出一道玄黃氣柱托住洪荒胎膜，以防混沌余波驚擾三界，氣柱頂端凝出“恭賀”二字，無聲懸浮。

盤古目光掃過洪荒大地，那雙曾開天辟地的眸子里，混沌色褪去些許，多了幾分溫潤。他對著鴻蒙、大道、天道的方向微微頷首，聲音不高卻傳遍三界：“勞諸位掛心。”

話音未落，十一道魁梧身影已自北俱蘆洲的祖巫殿疾馳而來，玄色巫紋在他們體表熠熠生輝，正是十一祖巫。“父神！”帝江振翅懸于半空，聲音里帶著難掩的哽咽，往日里執掌空間的沉穩蕩然無存；句芒手持青枝，指尖的木葉因激動簌簌作響，“父神回歸，巫族之幸！”

十一祖巫齊齊躬身，巫力匯聚成黑色光柱直沖云霄，與天道的玄黃氣柱交相輝映。唯有最末處的時辰祖巫略緩一步，他身側跟著幾位巫族長老，拱手笑道：“父神，祖巫殿已備下巫酒，只等您歸來看一看——”

“先不急。”盤古抬手止住他，目光越過祖巫們，望向幽冥血海之畔那座素凈的宮殿，“我先去看看后土。”

十一祖巫聞言皆是一靜，帝江垂了垂眼：“是，父神。”

后土殿外無甚奢華，只栽著幾株幽冥特有的“忘憂草”，草葉卻泛著淡淡的灰意。盤古踏入院中時，正見后土坐在殿前石階上，手里摩挲著一塊刻著巫族圖騰的青石，鬢邊的鳳釵沾了些許輪回的濁氣，不復往日祖巫的明艷，眼底卻盛著輪回的萬家燈火。

“后土。”

盤古的聲音放得極輕，似怕驚擾了這方沉寂。后土猛地抬頭，看清來人時，手中的青石“當啷”落地，她起身時裙擺掃過草葉，竟有些踉蹌：“父……父神？”

盤古走上前，伸手拂去她鬢邊的濁氣，指尖觸到她眉心那抹淡淡的輪回印記時，微微一頓——那印記里纏著無數生靈的祈愿與哀愁，重得讓他這位開天大神都覺心口發沉。

“苦了你了。”他沒問輪回的艱難，沒提巫族的變遷，只輕輕說了這五個字。

后土鼻尖一酸，積攢了無數歲月的委屈在此刻轟然決堤，卻只是低下頭，聲音帶著微顫：“能護得洪荒生靈輪回有序，孩兒不苦。”

盤古看著她明明眼圈泛紅，卻強撐著笑意的模樣，緩緩嘆了口氣。他抬手一揮，一道混沌清氣落入后土殿的庭院，那幾株灰意的忘憂草瞬間抽出新綠，輪回的濁氣在院外自動退開三尺。

“你護著洪荒，父神護著你。”

他話音落下時，幽冥深處的輪回河突然泛起金浪，河畔新生的彼岸花齊齊轉向后土殿的方向，似在恭賀，又似在慰藉。而此刻的紫霄宮頂，林硯立于云頭，望著后土殿的方向，指尖掐算的卦象微微一頓——盤古歸位，洪荒氣運陡增，可他眉心的劫紋卻愈發清晰，隱隱與混沌深處的某種氣息遙相呼應。

道尊之劫，似已不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