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爺爺，您怎么來了？”唐三的聲音還帶著點奶氣，眼神里滿是好奇。

這些年，老杰克日子好了，總是時不時給唐三送些瓜果蔬菜，讓他不用總吃稀粥，也算是村里少數(shù)對他好的人，因此唐三對老杰克很是親近。

老杰克笑著摸了摸唐三的頭，沒繞彎子，直言道：“小三啊，爺爺家里最近在重建房子，沒地方住了，不知道能不能在你家暫住幾天？”

說完，他指了指身后的張明青，笑著介紹：“這是我孫子張明青，在諾丁學(xué)院讀書，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魂師了，他懂的東西多，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以后可以問他。”

張明青對著唐三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他實在不想和唐三有太多接觸，因此，態(tài)度算不上熱絡(luò)，甚至有些冷淡。

反倒唐三很有禮貌，對著張明青鞠了一躬：“張明青哥哥好！歡迎來我家。不過……我家只有一張空床了，要不……”

“沒事沒事！”唐三的話還沒說完，老杰克就擺了擺手：“我跟明青睡一張床就行，不麻煩你。”

唐三見狀，也沒再多說，側(cè)身讓開門口：“那你們快進來吧，外面風(fēng)大。”

張明青跟著走進屋，目光掃過整間屋子，哪怕他前世有著深厚的語言功底，此刻也只能用“簡陋”兩個字來形容。

實在是太簡陋了。

屋里的空間很小，除了一個缺了口的鐵鍋、兩張鋪著雜草的床、一個銹跡斑斑的鍛造臺，就只有一張快散架的桌子和幾把椅子，再沒別的東西了。

床上的“床墊”是曬干的雜草，摸上去硬邦邦的，連塊像樣的被子都沒有。

“攤上唐昊這么個爹，很難不長歪啊！唐三能長成現(xiàn)在這樣，也算是不容易了。”

張明青暗自無語，心里竟生出幾分同情。

不過他也沒有費力糾正唐三的想法，畢竟他已經(jīng)決定站隊武魂殿了，而唐三和武魂殿的殺母之仇是不可調(diào)和的。

就在這時，唐三搬來兩張嘎吱作響的木椅，放在兩人面前：“杰克爺爺，明青哥哥，你們坐，我爸爸出去了，我現(xiàn)在要去做飯，麻煩你們等一會兒。”

張明青沒客氣，直接坐了下去，椅子晃了晃，他趕緊穩(wěn)住身形，生怕椅子散架。

老杰克卻又熱心起來，跟著唐三走到灶臺邊：“小三，要不要爺爺幫你？”

唐三的“做飯”，其實就是往鐵鍋里加了點水，再倒進去少量糙米，用筷子不斷攪動，防止粘鍋。

這個世界沒有電飯煲，煮出來的粥稀得能照見人影，而且這已經(jīng)是唐家能吃得起的最好的東西了。

老杰克所謂的“幫忙”，也只是站在唐三身邊，絮絮叨叨地問些家常。

“你爸爸最近沒欺負你吧？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明天爺爺給你帶來。”“天快涼了，你那被子夠不夠厚？不夠的話跟爺爺說。”

唐三一邊攪著粥，一邊小聲回答，臉上帶著幾分少年人的靦腆，卻也透著超出年齡的沉穩(wěn)。

張明青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的畫面，突然生出幾分好奇。

自己這一周在村里“討債”，又是打人又是殺人，動靜這么大，唐三和唐昊知不知道？

如果知道的話，唐三現(xiàn)在看自己，會是什么形象？是覺得自己殘忍，還是覺得自己有魄力？

他正想著，突然“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人暴力地踢開了。

一個渾身酒氣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穿著一件滿是油污的破外套，一手拿著個空酒瓶，一手撓著幾天沒洗、油膩打結(jié)的頭發(fā)，臉上滿是胡茬，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嘴里還打著難聞的酒嗝。

此人正是唐三的父親，唐昊。

唐昊的目光掃過屋里的人，在看到張明青時，眼神中突然閃過一抹殺意。

張明青頓時如墜冰窟，渾身動彈不得，感覺被死神的鐮刀架在了脖子上，只要輕輕一抹，就能叫他身首分離。

好在這抹殺意來的快，去的也快，唐昊似乎認出了他是老杰克的孫子，沒說話，只是打了個酒嗝，徑直走向自己的床，倒頭就睡，連鞋子都沒脫。

屋里的氣氛瞬間變得尷尬起來。

老杰克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早就知道唐昊嗜酒如命，卻沒想到會這么邋遢。

唐三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對著兩人小聲道歉：“對不起，我爸爸他……他就是這樣。”

說完，他加快了攪動粥的速度，只想趕緊把飯做好，打破這尷尬的氛圍。

張明青看著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唐昊，眉頭緊皺，剛才瀕臨死亡的感覺讓他感到一陣后怕。

果然老話說的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張明青竭力控制自己微微顫抖的右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涼水。

之后就一直僵坐在椅子上，連余光都不敢往唐昊那邊瞟。

剛才那瞬間的殺意太過恐怖，他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流露出半點異常，比如用精神力探查，或是偷偷觀察，都會被唐昊察覺。

他只能迅速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刻意放緩呼吸節(jié)奏，讓胸膛的起伏變得平穩(wěn)，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平時沒兩樣，掩去眼底的驚悸。

屋里的氣氛依舊尷尬，只有唐三攪動粥鍋的“嘩啦”聲。

唐三心里也著急，一是想快點煮好粥打破沉默，二是擔(dān)心父親的狀態(tài)會讓客人不適。

因此沒等粥煮得太稠，只是看著米粒開了花、粥水稍稍掛壁，就趕緊關(guān)火，拿出四個缺了口的粗瓷碗，小心翼翼地把粥盛了出來。

粥量少得可憐，每個碗里都只堪堪蓋過碗底，清得能照見人影。

唐三踮著腳把碗擺到桌上，又快步走到唐昊床邊，小聲喊道：“爸爸，吃飯了。”

老杰克見狀，連忙上前幫忙，把碗往桌子中間挪了挪，笑著打圓場：“小三煮的粥聞著就香，快坐，明青也別愣著了。”

聽到動靜，張明青這才睜開眼，眼底的情緒已經(jīng)盡數(shù)隱藏。

他看向桌上的碗，心里突然泛起一陣心疼，碗里的粥稀得幾乎全是水，和老杰克之前被折騰得只能啃硬饅頭時的光景，竟有幾分相似。

他沒有先動筷，而是等老杰克、唐三都坐下，連被喊醒的唐昊也慢悠悠坐起身后，才拿起筷子，輕輕攪動碗里的粥。

四人的碗里，唐昊的粥最多，差不多有碗的一半，唐三的最少，碗底只鋪了一層薄米，剩下的全是水。

可唐昊對此毫無波瀾，端起碗，仰頭“咕咚咕咚”幾口就喝光了，放下碗后，連句話都沒說，又直挺挺地倒回床上，繼續(xù)呼呼大睡。

仿佛屋里的張明青和老杰克只是空氣，從頭到尾都沒過問他們來意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