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上門拜訪了六皇子后，只叫回去聽信兒，等了好些日子，終于有六皇子手底下的人來傳話。

前些日子蓮姨娘是焦急得坐立難安，連帶著蘇青山也有些愁眉，今兒捎話的人來了，蘇青山忙迎出去，陪著笑，“這位小哥，殿下有何吩咐？”

那人是六皇子身邊的貼身隨從，顯然并不將蘇青山這個禮部侍郎放在眼里，瞥了他一眼道：“殿下有話，明日將令郎送回府上，蘇大人回去準備準備吧。”

蘇青山登時眉頭舒展，雖不知六皇子為何這么快松口，但總歸是放人了，忙不迭道：“多謝殿下，這位哥兒也辛苦了，一點心意，笑納笑納。”說著將一塊碎銀硬是塞進了那人衣兜。

“殿下也并非是不講理的人，令公子頑劣，想來這回子的教訓也夠了。”那小廝按照六皇子的吩咐又補了一句，“看在你家大姑娘的份上，便不為難了。”

“是是，多謝殿下。”蘇青山應承著，“小兄弟慢走。”

那小廝揣了銀子去了。蘇青山自然是喜不自勝，忙吩咐下人們又將庭院灑掃了一遍，又派人將蓮姨娘母女和蘇清婉叫來，一家人在一起吃頓飯，為了慶賀明哥兒回府。

蓮姨娘聽了這個消息自然也是高興，邁著小碎步就急匆匆趕來，蘇青山開了幾壇珍藏老酒，揚言要一飲而醉，蓮姨娘笑容滿面地給蘇青山斟酒。

蘇青山喝了幾盅，面色紅如關公，“這六皇子向咱們要一千兩，動動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一個禮部侍郎，怎會拿出這么多錢來？他自己覺得沒趣，還不是將人給送了回來？嚇，前陣子把咱們嚇得不輕，多大的事情呢？”

蓮姨娘拍著心口，“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爺，妾身叫人去街上買了雞鴨魚肉，等明兒明哥兒回來，好好給他補補身子。這孩子，上回咱們見著，可瘦了不少，妾身真是心疼壞了。”

“對，要買現殺的活雞，”蘇青山吐出一口酒氣，“你差人去辦便是。”

“明哥兒回來，還得好好謝謝姐姐呢。”蘇清瑤端起酒杯，向蘇清婉道，“多虧了大姐姐，六皇子才不為難咱們。”

蘇青山舉杯的手一頓，“清婉，你同那六皇子是如何認識的？”

“女兒并不認識六皇子，”蘇清婉撒了個謊，“只是前些日子寧王生辰宴，國公爺的女兒見與我有些投緣，多聊了幾句，這回是她出面幫咱們。”

朝中斗爭紛亂，六皇子與太子是一母所生，關系最為親近，是以六皇子早就被劃分為了太子一派，若是誰與六皇子往來得密切些，自然會被有心人歸于太子一黨。

蘇青山一個禮部侍郎，哪敢趟這趟混水？要知道，世子之爭一向激烈，像他們這種小官小吏，只有被當墊腳石的份。

“嗯，”蘇青山放了酒杯，扦了一筷子雞毛菜，“宮里的人，咱們還是離遠些為好，省得有什么事情，牽連到咱們。”

正說著，蘇清瑤身旁的丫鬟替她斟酒，不知是誰抬腳在桌布下絆了一下，攬月打了個料峭，手中的一壺酒倒了大半，弄濕了蘇清瑤的衣袖。

蘇清瑤急忙抽手，一面讓丫鬟替自己擦袖口，一面朝攬月罵道：“沒長眼睛嗎？笨手笨腳的，笨死了！”

攬月嚇得慌忙下跪，“奴婢錯了，姑娘莫要動氣——”

蘇清瑤連連甩手，“趕緊下去，別在這兒礙眼。”

攬月眼中是清清楚楚藏不住的懼怕。

不由得望了一眼紅菱，自小跟在大姑娘身邊侍候，不僅主子溫和，如今是愈發地風光了。

也怪自己跟錯了人。

蘇清瑤自小嬌扈慣了，并未注意到攬月臉上閃過的一絲異常，而蘇清婉卻將一切盡收眼底。

眾人用完了飯，蘇青山叫人收拾了席面，又吩咐下人收拾出明哥兒的屋子出來。蘇又明自打被六皇子扣在府中后，屋里的丫鬟婆子們都分散去了別苑，如今蘇又明要回來了，那些下人們自然也要歸還回去。

蘇清婉屋子里有兩個丫頭，原先都是蘇又明屋里的。紅菱叫了人出來，“明哥兒要回來了，你們去給他收拾收拾屋子。”

其中一個丫頭倒是不舍，似乎還有些不愿回蘇又明那里，可她畢竟是蘇又明屋里的丫鬟，明哥兒回來了，她豈有不回去的道理？而另一個丫頭桂香，聽說明哥兒要回府了，倒是分外的高興，全然沒了之前垂頭喪氣的模樣，麻溜地打包好了自己的東西。

“桂香，”桂香正裝好包袱，準備要走，蘇清婉卻叫住了她，“從今日起，你留在我這兒。”

桂香面上的笑容登時凝固了，幾乎是脫口而出，“姑娘可是記錯了，我是明哥兒房里的人。”

“我知道，”蘇清婉道，“明哥兒房里用不著這么多人伺候，倒是我這屋子，缺個人手。”

桂香很是不滿，咬著唇，轉而指了指另一個丫鬟，“姑娘缺人，留著她也可以。”

“這府里你是主子了？”蘇清婉揚了語氣，“我說留你便留你，該回去的便回去，磨磨唧唧的做什么。”

想起上回惹蘇清婉動了怒，桂香也不敢再爭辯，只將包袱里的東西抖出來，心里卻盤算著，今兒明哥還沒回來，待明日哥兒回來了，自然會將她要回去。

紅菱很是不解，“姑娘，老爺不是才給咱們屋子里添了人手嗎？桂香這丫頭是個難使喚的，姑娘為何要留著她？”

蘇清婉冷聲，“她是個難使喚的，你看她頭上釵的簪子，卻不便宜，想來是得了主子不少好處。”

蘇又明扣扣搜搜的樣兒，怎么舍得賞一個丫鬟這么多銀兩？

紅菱恍然大悟，“姑娘，莫非明哥兒和桂香......”后面便不敢再接著說下去。

蘇清婉笑而不語。

以蘇又明的性子，這回挨了頓好打，豈會善罷甘休？表面上對自己服個軟，卻仍是滿肚子壞水，估摸著什么時候算計自己一把。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下手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