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歲瀾伸出兩根纖細的手指，指尖還帶著剛摸過符紙的薄繭。

語氣帶著幾分“童叟無欺”的坦然：“這個數！”

她心里早就打好了算盤。

兩百塊不多不少，既符合這張符紙的成本，又能給祖師爺添點香火錢。

而且看厲時硯這大方勁兒，以后說不定還能多做幾筆生意。

到時候多送他幾張符，也算是拉個長期客戶。

厲時硯沒多想，只當這“兩根手指”是她早就定好的價格。

指尖在手機屏幕上飛快滑動，沒幾秒就完成了轉賬。

他甚至沒核對金額，只覺得眼前這小姑娘一本正經談生意的模樣有趣，不想掃了她的興。

“叮——”

清脆的手機提示音在安靜的客廳里響起。

安歲瀾連忙從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百元老年機。

這手機還是鄉下道觀里的老道長留給她的。

屏幕邊緣裂了道縫，按鍵都有些褪色，卻被她保養得干干凈凈。

她按亮屏幕，瞇著眼睛看清了那條到賬短信，下一秒，眼神瞬間滯住，握著手機的手都微微發緊。

屏幕上的數字明晃晃地寫著“200000.00”。

末尾那一串零像小鉤子似的，勾得她心臟“砰砰”直跳。

安歲瀾直勾勾地盯著短信，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二、二十萬？！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對面一臉平靜的厲時硯。

怪不得這倒霉鬼的命格被人篡改了，原來竟是個不折不扣的冤大頭！

她剛才伸出兩根手指，明明說的是兩百塊，是兩百塊啊！

可轉念一想，是厲時硯自己理解錯了，又不是她故意騙錢。

安歲瀾悄悄攥緊手機，指腹蹭過粗糙的外殼，心里的小算盤打得飛快。

既然冤大頭主動把兩百塊理解成了二十萬……那這二十萬，她就收下了！

她迅速把老年機塞回口袋，努力繃著小臉，假裝一臉淡定。

仿佛剛才看到二十萬時的震驚只是錯覺。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思早就飛遠了。

京都果然是個好地方！

剛過來就遇到這么大方的客戶，要是每天都能遇見一個厲九爺這樣的“大寶貝”。

那她給祖師爺換鎏金香爐的目標，豈不是很快就能實現？

安歲瀾越想越覺得未來可期。

看厲時硯的眼神都變得多了幾分“親切”。

聲音都比剛才甜了幾分。

“厲九爺，您現在想知道什么？算命、看相、看風水，我都能幫您辦，保證靠譜！”

厲時硯看著她瞬間變得熱情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忍不住低笑出聲。

果然，給了錢之后，待遇就是不一樣。

剛才還警惕地防著他“白嫖”，現在連稱呼都從“你”變成了“您”。

他收斂了笑意，身體微微前傾，語氣多了幾分認真。

“你之前說的話……”

這是他最在意的事，也是他對蘇錦產生興趣的起點。

這些年，他遍尋名醫都查不出身體衰敗的原因，卻被一個鄉下姑娘一眼看穿，這背后一定藏著他不知道的秘密。

安歲瀾聽到這話，也收起了心里的小九九，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她指尖在膝蓋上輕輕點了點，組織著語言。

“是這樣的，在我們道家的說法里，人身上會浮現三種特殊氣息——紫氣、死氣、黑氣。”

“死氣很好理解，只有瀕臨死亡的人身上才會出現，是生命衰敗的征兆；”

“黑氣則是‘鬼纏身’的表現，一般是沾染了不干凈的東西，才會被黑氣纏繞；”

“至于紫氣，那是萬里挑一的貴氣，尋常人一輩子都遇不到一次。”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元景身上，語氣帶著幾分贊嘆。

“像九爺您身上的紫氣，純度極高，還帶著一股霸道的氣場，要是放在古代，那就是妥妥的帝王之相。”

“按常理說，身負這樣的紫氣，本該長命百歲，一生順遂，可您身上偏偏纏繞著死氣，這不是天生的，是有人動了您的命格。”

“簡單來說，逆天改命。”

蘇錦加重了這四個字的語氣，眼神里多了幾分凝重。

“有人用了禁術篡改您的命格，才讓您的生機被死氣侵蝕。”

“而且您知道嗎？用這種禁術的人，會遭到極其強烈的反噬，輕則折損陽壽，重則家破人亡，沒有好下場。”

她想起師父曾說過的話，繼續說道：

“命格這東西，從人一出生就注定了，就像蓋房子的地基，動了地基，房子遲早會塌。我們凡入道門者，都知道‘不可逆天改命’是鐵律，沒人敢輕易觸碰。”

安歲瀾皺起眉，仔細回憶著剛才看到的厲時硯的命格氣息，語氣肯定。

“如果我沒看錯，您的命格早在十幾年前就被動過了。”

“那時候您應該還小，對這些事沒有察覺，可這禁術的反噬是慢慢累積的，到現在，死氣日益積攢，甚至壓過紫氣，您的身體才會越來越差……”

厲時硯不動聲色，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沙發扶手，沒有打斷的意思。

安歲瀾清了清嗓子，繼續往下說。

她身子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幾分凝重。

“而且我剛才算了算，您二十歲那年，本有一場躲不過的死劫——那場劫難兇險至極，按您當時的命格，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

邊說，目光落在厲時硯臉上，仔細觀察著他的神色。

“但有人用自己的性命，替您擋住了那場死劫。”

“也正是從那之后，您身上的命格再次發生了變化。”

“原本被死氣壓制的紫氣，像是被激活了一般，開始主動反噬，一直在試圖吞噬那些纏繞您的死氣。”

說到這里，安歲瀾的聲音停住了。

她抿了抿唇，沒把后面的話說完。

可沒說出口的話，厲時硯卻仿佛能猜到。

即便紫氣在奮力抵抗，即便有人為他擋過一劫，也依舊化解不了他身上的根本劫難。

背后那個篡改他命格的人，從下手的那一刻起，就沒打算放過他。

那場死劫不過是劫難的冰山一角。

就算有人用性命為他換來一時生機，厲時硯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厲時硯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眼底的光一點點暗下去。

周身的氣息也變得愈發冰冷。

他想起自己二十歲那年，確實發生過一場“意外”。

當時他乘坐的私人飛機突發故障，緊急迫降時，隨行的保鏢為了護他，當場殞命。

他一直以為那只是一場普通的意外，現在才知道，那竟是一場用性命換來的死劫。

安歲瀾見他情緒低落，周身的氣壓都低了幾分，連忙伸出手，安慰式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的手掌溫熱，帶著少女特有的柔軟。

像一縷暖陽，瞬間驅散了幾分冰冷的氣息。

“不過你別擔心，這都不是什么大事！你運氣好，遇見了我，我能幫你化解！”

小姑娘的語氣無比自信，眼睛亮晶晶的，像藏著星星。

她一邊說，一邊再次從灰色布袋里摸出那張黃符紙。

還是之前那張畫著朱砂符文的驅邪符。

“這張符你先拿著，貼身放好。”

安歲瀾把符紙遞到厲時硯面前。

“它能暫時壓制你身上的死氣，不讓死氣繼續侵蝕你的生機。既然收了你的錢，我就不會讓你這么輕易死掉，放心吧！”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話，厲時硯卻莫名從里面聽出了幾分“霸道”的意味。

像是一種承諾，又像是一種篤定。

他看著眼前這個一臉自信的小姑娘，心里某個冰冷的角落，忽然泛起了一絲暖意。

他接過符紙，指尖碰到安歲瀾的掌心，那股溫熱的觸感再次傳來。

他輕聲道：“謝謝。”

謝謝她在他被命格困住、連生機都快被死氣吞噬的時候出現。

謝謝她帶著這張能帶來暖意的符紙，告訴自己“能幫你”。

安歲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語氣輕快。

“不必這么客氣！你給了我二十萬，我保你一時平安，這是應該的。”

在她看來，這不過是一場公平的交易。

況且她看得出來，厲時硯本就命不該絕。

不然也不會在死氣最盛的時候，恰好遇見懂道法的自己。

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厲時硯捏著那張符紙，剛入手，就感覺到一股細微的暖意從符紙里蔓延開來，順著指尖流遍全身。

那股暖意像是有生命一般，輕輕包裹住他周身的死氣。

原本盤踞在胸口的陰冷感，竟真的減輕了幾分。

他那雙常年浸著涼薄的眼里，此刻漸漸凝起了寒霜。

他不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后害他，可從安歲瀾的話里，那個篡改他命格的人，早在十幾年前，就在暗中算計他了。

從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起，他的命運就被人動了手腳，連生死都成了別人的“安排”。

一股寒意從腳底猛地升起，順著脊椎蔓延到全身，讓他忍不住攥緊了手里的符紙。

符紙的暖意與周身的寒意交織在一起，厲時硯的眼神愈發深邃。

不管背后的人是誰，不管這場算計藏了多少陰謀，他都要查清楚。

他不會再任由別人擺布自己的命運，更不會讓那個用性命救他的人，白白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