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像粘稠的沼澤，每前進一步都異常艱難。林啟操控著【星塵】，笨拙地躲避著橫沖直撞的玩家和偶爾刷新出來立刻被秒殺的小怪，目光死死鎖定著前方那個若隱若現的混搭身影。

君莫笑的速度并不算特別快，但他移動的軌跡極其刁鉆，總能恰好卡在人群的縫隙之間，以一種看似悠閑實則高效的步調前進，仿佛湍急河流中一條滑不留手的魚。相比之下，林啟就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嬰兒，跌跌撞撞，時不時被人撞得原地打轉，視角天旋地轉。

“靠！看著點路！”

“擠什么擠？趕著投胎啊！”

公共頻道里充斥著各種抱怨和叫罵。林啟充耳不聞，全部心神都用在跟上那個背影上。他甚至顧不上看任務提示，也完全忽略了幾個可以順手完成的低級采集任務。

他的裝備欄里，【榆木法杖】和【萬象之核（殘缺）】依舊毫無動靜。那一下失敗的“概念構裝”之后，胸口的水晶再也沒有傳來任何異樣感，仿佛剛才的一切真的只是個意外。

追了大概兩三分鐘，眼看著君莫笑拐進了一條相對狹窄、玩家稍少的小巷，林啟心中一急，猛地加快速度，結果角色一個趔趄，差點撞到墻上。

等他穩住視角，再望過去時，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人呢？

小巷里只有幾個零散的玩家在跑來跑去，哪里還有那身花花綠綠的混搭裝備？

跟丟了？！

一股強烈的失落和焦急瞬間涌上心頭。開服初期每一秒都至關重要，失去了這個最初的機會，再想精準地找到葉修，無異于大海撈針！

他不死心地在小巷里來回跑動，視角瘋狂轉動，試圖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眼角余光瞥見小巷盡頭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個NPC老頭頭頂著淡淡的藍色問號（表示有可重復任務），而那個混搭的身影，正站在NPC面前，似乎正在交接任務。

找到了！原來是在這里交任務？這個NPC……林啟迅速回憶，好像是某個收集“哥布林手骨”的重復任務NPC，獎勵經驗很一般，除了沖生活技能的玩家，很少有人專門來做。

他強壓下激動，盡量自然地操控角色靠過去，假裝也是來交任務的，心臟卻跳得飛快，幾乎要蹦出嗓子眼。

他不敢靠得太近，在幾步遠的地方停下，豎起耳朵聽著那邊的動靜——雖然游戲里其實聽不到對方和NPC的對話，但他還是下意識這么做了。

君莫笑似乎很快交接完了任務，轉過身。

兩人的角色，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內，幾乎是面對面。

林啟能清晰地看到對方身上那件色彩飽和度極高的護甲上粗糙的紋理，以及那柄形態奇異的武器上復雜的機械結構。角色的面部表情是系統默認的平淡，但林啟卻仿佛能透過屏幕，感受到其后那個操作者漫不經心卻又洞察一切的目光。

他緊張得手指都有些僵硬，大腦飛速旋轉，思考著該怎么開口。直接說“我是你粉絲，帶我一起玩”？太蠢了。說“我看你操作很厲害”？估計會被當成普通的抱大腿的。

就在他猶豫的剎那，公共頻道里，那個懶洋洋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調侃，似乎是對他說的，又像是自言自語：

“喲，又是你啊。跟著我干嘛？我這可沒任務攻略賣。”

林啟心里一緊，果然被注意到了。他連忙在鍵盤上敲字，想要解釋。

【當前頻道】星塵：“我……”

字還沒打完，就見君莫笑忽然動了。不是離開，而是側身滑步，手中那柄怪傘唰地一下展開半幅，精準地格擋在林啟角色身側。

鐺！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

一支不知從哪個方向射來的、流矢般的吹箭，被傘面穩穩地擋了下來，炸開一小團綠色的毒霧效果，然后消失。

是一只躲在角落陰影里的精英風鼬斥候發動了偷襲！林啟因為全部注意力都在君莫笑身上，完全沒有察覺！

“新手村也不是絕對安全區，發呆容易變墓碑。”君莫笑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收回千機傘，變回戰矛形態，隨手一記普攻接個小技能，那只猥瑣的風鼬斥候慘叫一聲倒地，爆出幾個材料和銅幣。“反應慢了點。”

林啟的臉騰一下紅了，幸好隔著屏幕沒人看見。太丟人了！不僅跟蹤被當場抓包，還差點被小怪偷襲得手，需要被“目標”救了。

【當前頻道】星塵：“……謝謝。”

他刪掉了之前打的字，干巴巴地道謝。

“謝就不用了。”君莫笑似乎打量了一下他的裝備，目光在那根毫不起眼的**【榆木法杖】**和他空蕩蕩的脖子部位（**萬象之核**是飾品，外觀不顯示）掃過，“召喚師開局是難點，不過你這……裝備挺原生態啊。”

語氣里聽不出是嘲諷還是單純的陳述。

林啟尷尬得腳趾摳地。

君莫笑似乎沒打算再多說，轉身準備離開。

林啟急了，錯過這個機會就難找了！他腦子一熱，也顧不上許多，趕緊敲字：

【當前頻道】星塵：“大佬！能不能帶帶我？我很聽話的！能幫你撿東西！”

這話發出去，他自己都覺得像那些在游戲里到處求帶的萌新小白，毫無說服力。

君莫笑的腳步停住了，回過頭，視角再次落在他身上。林啟甚至能想象出屏幕那頭，葉修可能挑了挑眉，或者叼著煙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帶你啊？”懶洋洋的語調拖長了，“我看起來很閑嗎？”

【當前頻道】星塵：“我……我可以學！我剛看你打怪好厲害！”他努力讓自己的話聽起來真誠又不那么蠢。

“哦？”君莫笑似乎來了點興趣，也可能是單純的無聊，“多厲害？”

“……”林啟被噎了一下，這讓他怎么形容？說你的操作有職業水準？那不得被當成神經病。

他正絞盡腦汁想著怎么回答，忽然，旁邊刷新點光芒一閃，又一只哥布林嗷嗷叫著蹦了出來，而且好死不死，就刷新在兩人中間，舉起小木棍就朝離它最近的君莫笑砸去。

幾乎是本能反應，林啟再次抬起了【榆木法杖】。

集中！想象！剛才格擋吹箭的那半幅傘面！那種格擋的感覺！

胸口的【萬象之核】又一次傳來極其微弱的悸動和溫熱，比上一次稍微清晰了那么一絲絲。

法杖頂端光芒極其黯淡地一閃。

呼啦！

一面只有巴掌大小、由模糊光影構成的、邊緣不斷崩散著數據碎片的“小圓盾”虛影，突兀地出現在哥布林木棍砸下的軌跡上。

這一次，它堅持了大概……0.8秒？

木棍砸在虛影盾牌上，發出“噗”一聲輕響，幾乎沒造成任何阻滯，虛影就再次潰散了。但就是這0.8秒的延遲，已經足夠君莫笑做出反應——他甚至好像愣了一下，然后才隨手一矛將那只哥布林捅穿。

哥布林化作白光。

現場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公共頻道里安靜了那么兩三秒。

然后，那個懶洋洋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帶上了一點真正的好奇：“咦？這又是什么？召喚師10級有這技能？盾牌召喚？不對啊……你這盾牌……紙糊的？”

林啟看著那再次消散的虛影，心里一陣無語。果然還是廢柴。但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語氣里那絲好奇。

【當前頻道】星塵：“不是技能……好像是個裝備特效？我也不太清楚，時靈時不靈的……”他半真半假地解釋道，把鍋甩給未知的裝備特效，這是最穩妥的說法。

“裝備特效？”君莫笑的視角似乎在他的【榆木法杖】上又多停留了一會兒，“白板法杖還有特效？新區BUG真是千奇百怪……有點意思。”

他頓了頓，似乎在思考什么。

“行吧。”他突然說，“正好缺個干雜活的。跟著可以，別添亂，東西我來撿，經驗平分，出了我不要的材料裝備歸你。跟不上或者死了自己復活跑過來，沒空等你。”

成了！

林啟心中狂喜，差點喊出來。他趕緊壓抑住激動，飛快打字：

【當前頻道】星塵：“沒問題！謝謝大佬！”

“叫哥就行。”君莫笑說著，已經轉身繼續往前走了，“走了，刷副本去。蜘蛛洞穴，知道路嗎？”

“知道！知道！”林啟趕緊跟上，這次他的腳步輕快了許多。

雖然被當成了移動背包和蹭經驗的，但總算成功邁出了第一步！而且，似乎是因為那蹩腳的“構裝”能力引起了一絲微不足道的興趣？

他看了一眼裝備欄里的【萬象之核（殘缺）】，那“微弱共鳴”的描述，似乎也不再那么毫無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