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他“你”了半天，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指責他太霸道？可心里那點隱秘的歡喜卻像氣泡一樣咕嘟咕嘟往上冒。

說他太肉麻？可那字里行間的認真又讓她無法忽視。

就在這時，顧裴突然松開了緊扣的十指。

欲衍心里猛地一空，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撐點，一股莫名的失落感瞬間涌了上來。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隔著模糊的鏡片茫然地看向顧裴的方向。

只見顧裴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他面前投下一片陰影。

他微微俯身，雙手撐在欲衍身側的桌面上，將她整個人籠罩在自己的氣息范圍之內。

那張俊朗的臉龐靠近，距離近到欲衍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和他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那張驚慌失措又紅得像番茄的臉。

“欲衍，”他第一次完整地叫了他的名字，不再是“欲同學”，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我剛才說的話，是認真的。”

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不是開玩笑，也不是‘發散思維’。是通知，也是承諾。”

圖書館里安靜得只剩下空調的嗡鳴和窗外遙遠的蟬聲。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在兩人之間投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中彌漫著舊書頁的墨香、少年身上干凈的皂角氣息，還有那份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滾燙的悸動。

欲衍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幾乎要沖破肋骨。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顧裴，看著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飾的熾熱和期待，所有的慌亂、羞怯、笨拙，在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出口。

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然后，在顧裴專注的注視下，她緩緩地、帶著點顫抖地，抬起了自己那只剛剛被松開的手。

那只手上，還殘留著顧裴掌心的溫度，和那點未干透的鋼筆墨水留下的、淡淡的藍色印記，像一個小小的、神秘的圖騰，印在她的生命線上。

他抬起手，沒有去擦鏡片上的霧氣，而是直接伸向了顧裴的臉頰。

指尖帶著滾燙的溫度和細微的顫抖，輕輕地、試探性地，觸碰到了顧裴的嘴角——那里正微微上揚，勾勒出一個溫柔又帶著點痞氣的弧度。

那觸感溫熱而真實。

顧裴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被更深的溫柔和笑意取代。

他沒有動，任由那只帶著汗意和墨水印記的小手，笨拙地、帶著點小心翼翼的珍視，描摹著他的唇角。

“顧裴…”欲衍的聲音很輕，帶著點鼻音，卻異常清晰，“你…你手心的墨水…弄到我手上了…”

他頓了頓，臉頰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但眼神卻透過模糊的鏡片，勇敢地迎上顧裴的目光，小聲地、一字一句地補充道：

“…所以…你得負責…把它…洗干凈…”

話音落下的瞬間，顧裴眼中的笑意如同煙花般炸開，璀璨奪目。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握她的手，而是直接捧住了她滾燙的臉頰，大拇指輕輕拂過她鏡片邊緣的霧氣。

“好。”他回答得斬釘截鐵，聲音里是藏不住的狂喜和寵溺，“我負責。負責洗干凈，負責…一輩子。”

說完，他低下頭，額頭輕輕抵上欲衍的額頭，隔著那層起霧的鏡片，兩人的呼吸近在咫尺，交融在一起。

窗外，夏日的蟬鳴不知疲倦，仿佛在為這場笨拙又勇敢的告白奏響最盛大的樂章。

那被蟬鳴折疊成的紙船，載著兩顆熟透的、冒著甜蜜熱氣的“紅薯”，終于不再只是晃晃悠悠地漂流，而是鼓起了勇氣的風帆，朝著名為“未來”的、波光粼粼的海域，堅定地駛去。

顧裴的懷抱溫暖而有力，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瘦和蓬勃的生命力。欲衍被他緊緊擁著，臉頰緊貼著他校服前襟柔軟的布料，鼻尖縈繞的全是他身上干凈的皂角清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陽光曬過的味道。

他校服下的胸膛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那沉穩而有力的心跳聲透過薄薄的衣料，一聲聲敲擊著她的耳膜，與他胸腔里那只瘋狂蹦跳的小鹿遙相呼應。

這個擁抱來得猝不及防，卻又仿佛等待了許久。

欲衍最初的僵硬和慌亂，在顧裴雙臂堅定的環繞和他身上傳來的、令人安心的溫度中，慢慢融化。

他緊繃的肩膀一點點放松下來，攥緊的拳頭也悄悄松開，最終，帶著點試探和羞怯，小心翼翼地、輕輕地回抱住了顧裴的腰。

他的手臂環上來的瞬間，顧裴的身體似乎微微僵了一下，隨即將她擁得更緊了些，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揉進自己的骨血里。

他的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發頂，柔軟的發絲帶來微癢的觸感。

“欲衍…”他在她頭頂低低地喚他的名字，聲音帶著滿足的喟嘆，像含著一塊融化的蜜糖。

“嗯…”欲衍的聲音悶在他的胸口，細小得像蚊蚋，臉頰在他衣料上蹭了蹭，試圖掩飾那持續不斷的熱度。

圖書館里依舊安靜，只有老舊空調不知疲倦的嗡鳴。窗外蟬鳴喧囂，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斜斜的光斑，光斑里塵埃飛舞，像無數細小的精靈在金色的河流中游弋。

時間仿佛真的被拉長了，每一秒都流淌著蜜糖般的粘稠和甜蜜。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擁抱著，誰也沒有說話。不需要言語，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就是最動人的樂章。欲衍甚至能感覺到顧裴胸腔里傳來的、那和自己一樣頻率的、失序的鼓點。

一種巨大的、從未有過的幸福感如同溫暖的潮水，將她從頭到腳溫柔地包裹、淹沒。

他閉上眼睛，貪婪地呼吸著屬于他的氣息，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柔軟而明亮。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只是心跳的幾次間隙。

顧裴的手臂微微松了些力道，但并沒有放開他。

他稍稍退開一點距離，低下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懷里的人。

欲衍感覺到視線的注視，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頭。他的鏡片因為剛才埋在顧裴懷里，又起了一層薄薄的白霧，視野再次變得朦朧。但這一次，她沒有慌亂，只是透過模糊的鏡片，迎上那雙近在咫尺、盛滿了笑意的眼睛。

“鏡片又花了。”顧裴的聲音帶著笑意，伸手，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拂過她鏡片邊緣，試圖驅散那層霧氣，動作比剛才擦拭時更加親昵自然。

欲衍的臉又紅了紅，小聲說：“…沒事。”

“怎么會沒事？”顧裴挑眉，指尖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尖，“看不清我，多可惜。”

他這帶著點無賴的親昵讓欲衍心跳又漏了一拍。他下意識地想低頭，卻被顧裴用食指輕輕托住了下巴。

“別躲。”他聲音低柔，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讓我看看你。”

他的目光專注而認真，仿佛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

從他光潔的額頭，到因為害羞而微微顫抖的睫毛，再到小巧挺翹的鼻尖，最后停留在她因為緊張而微微抿著的、泛著自然粉潤光澤的唇瓣上。

那目光如有實質，帶著滾燙的溫度，讓欲衍感覺自己臉上的熱度快要將鏡片都烤化了。

“顧裴…”他忍不住小聲叫他，聲音帶著點求饒的意味。

“嗯？”顧裴應著，嘴角的弧度卻越來越大。他忽然湊得更近，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臉頰，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點蠱惑，“欲衍，我現在…可以親你嗎？”

轟！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欲衍腦子里炸開！他瞬間瞪大了眼睛，隔著模糊的鏡片，都能看到顧裴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期待和一絲緊張的試探。

剛剛平復一點的心跳再次以百米沖刺的速度狂奔起來，血液直沖頭頂，臉頰燙得幾乎能煎雞蛋！

“我…我…”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完整的聲音，大腦徹底宕機。答應？太羞人了！拒絕？她好像…好像并不想拒絕…

看著他這副驚慌失措、連脖子根都紅透了的可愛模樣，顧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還夾雜著一絲惡作劇得逞的狡黠。

他其實也沒指望她立刻答應，只是單純地想看她臉紅心跳的樣子。

“嚇到了？”他低笑出聲，聲音帶著磁性的沙啞，用額頭輕輕抵了抵他的額頭，“小笨蛋。”

這親昵的稱呼讓欲衍的心尖又是一顫。

他鼓起勇氣，透過朦朧的鏡片，看著眼前模糊卻無比清晰的少年輪廓，用幾乎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含混地“嗯”了一聲。

這聲微不可聞的回應，卻像點燃了顧裴眼中最后一絲克制的火焰。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目光變得更加深邃而熾熱。

他緩緩低下頭，目標不再是她的唇，而是她光潔的額頭。

一個輕柔得如同羽毛拂過的吻，帶著少年人小心翼翼的珍視和滾燙的情意，輕輕落在了欲衍的額頭上。

那觸感溫熱而柔軟，帶著顧裴唇瓣特有的、微干的質感。

像一片帶著露水的花瓣，輕輕點在眉心，卻瞬間在欲衍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股強烈的電流從被親吻的地方瞬間竄遍全身，讓她整個人都酥麻了，身體微微顫抖，幾乎站立不穩，全靠顧裴環在她腰間的手臂支撐著。

這個吻很短暫，一觸即分。

顧裴抬起頭，看著欲衍徹底淪陷、仿佛靈魂出竅的樣子，忍不住又低笑起來。

他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紅得滴血的臉頰肉，聲音里是藏不住的愉悅和滿足：“蓋章確認。欲衍同學，現在你徹底是我的了。”

欲衍還沉浸在額頭上那殘留的、如同烙印般的觸感中，大腦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看著他。

顧裴看著她這副模樣，心軟得一塌糊涂。

他松開環在她腰間的手，轉而牽起她的手，十指自然地再次緊扣。那只曾經被“蓋章”的手，此刻被他牢牢握在掌心。

“走吧，”他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聲音輕快，“再待下去，我怕圖書館的空調都要被你的臉烤壞了。”

欲衍這才如夢初醒，羞窘地瞪了他一眼，卻毫無殺傷力，反而更像撒嬌。

他任由顧裴牽著，暈乎乎地跟著他收拾散落在桌上的書本和草稿紙。

那張畫滿了向日葵、寫著霸道宣言的草稿紙被顧裴小心地折好，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他拿起欲衍的書包，自然地背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則始終緊緊牽著她的手，仿佛怕她跑掉。

兩人并肩走出安靜的圖書館角落，穿過一排排高大的書架。

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戶，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光影。

空氣中彌漫著舊書特有的油墨香氣。

偶爾有零星的腳步聲或翻書聲傳來，但在欲衍此刻的世界里，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兩人緊緊相扣的十指上，集中在顧裴溫熱干燥的掌心，集中在他偶爾側頭看過來時，那帶著笑意的、亮晶晶的眼神里。

走出圖書館大門，盛夏灼熱的陽光和更加喧囂的蟬鳴瞬間將他們包圍。熱浪撲面而來，但欲衍卻覺得，這溫度遠不及她臉頰和心頭的萬分之一。

顧裴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著他。陽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利落的短發輪廓，他逆著光，笑容卻比陽光還要耀眼。

“欲衍，”他晃了晃兩人牽著的手，聲音清朗，“明天，圖書館，老位置，繼續教我解題？”

欲衍看著他，看著他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小小的身影，還有那份毫不掩飾的期待。所有的羞澀和慌亂，最終都化作了心底最柔軟的甜蜜。他用力地點了點頭，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露出了一個比向日葵還要燦爛的笑容。

“嗯！”他應道，聲音清脆而堅定。

蟬鳴如沸，陽光熾烈。

兩顆年輕的心，在盛夏的喧囂與寧靜中，緊緊相依，開始了屬于他們的、漫長而甜蜜的航行。那艘載著“紅薯”的紙船，終于駛入了名為“戀愛”的、波光粼粼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