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東陵府。

紫檀木的桌子上，正擺著一盞琉璃燈，燈光透過琉璃罩，在地上投下斑斕的影子。

東陵博將密信拍在桌上，信紙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他花白的胡須都氣得發抖，手指著信紙罵道：

“顧北那廝倒是會籠絡人心，竟在黑風寨聚了數千流民！”

“照此下去，必成心腹大患！”

“哼！”

“他一個敗軍之將，還想翻天不成？”

一旁的東陵浩陰險地說道，他是東陵博的獨子，仗著父親是太傅，在長安城里橫行霸道。

“父親，不如讓我帶五千私兵去，定將黑風寨踏平，提著顧北的人頭回來給您祝壽！”

“到時候，看誰還敢小看我們東陵家！”

東陵博捋著胡須沉吟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發出“篤篤”的聲響。

旋即，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也好。”

“顧北殘部不過千人，你帶五千人去，正好讓世人看看，我們東陵家的手段。”

“記住，要做得干凈些，別留下把柄。”

“就說……”

“是去清剿山賊，順便找回被擄走的糧草。”

“放心吧父親！”

東陵浩得意洋洋，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茶水順著嘴角流下，滴在錦袍上，他卻毫不在意。

“一個敗軍之將，還能翻了天不成？”

“就他那點人，還不夠我塞牙縫的！”

三日后，東陵浩帶著五千私兵殺向黑風寨。

這些人都是東陵家豢養的打手，裝備精良，穿的是明光鎧，騎的是好馬，卻軍紀渙散。

沿途燒殺搶掠，比漠北人還要兇狠。

路過一個小村莊時，只因一個孩童多看了他們一眼，就被東陵浩下令屠村。

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哭喊聲傳出十里地。

一個懷抱嬰兒的婦人試圖逃跑，被東陵浩一箭射穿胸膛，嬰兒掉在地上，被馬蹄活活踩死。

東陵浩看著這一切，竟笑得拍手叫好：

“痛快！痛快！”

“報——”

斥候沖進黑風寨，甲胄上還沾著血，是村民的血，他單膝跪地，聲音帶著喘息。

“王爺，東陵家的人，殺來了！”

“領頭的是東陵浩，沿途燒了三個村子，還說要提著王爺您的人頭回長安領賞！”

士兵們個個怒目圓睜，紛紛請戰，握著刀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陳小三氣得渾身發抖，他想起自己的老娘，要是家鄉被屠，老娘怕是也……

顧北正在檢查連弩，他手指拂過青銅機括，試了試張力，聞言放下手中的零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來得正好。我正愁沒理由去找東陵家算賬，他們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林猛不解：

“王爺，東陵家勢大，在朝中根基深厚，我們……要不要先避避鋒芒？”

“勢大？”

顧北拿起一把弩箭，搭在連弩上試了試，金屬的摩擦聲刺耳。

“在這黑風寨，五千人跟五千只羊沒區別。”

“你忘了我們的連弩？”

“還是忘了這懸崖峭壁？”

“他們敢來，就別想活著回去！”

他轉身對蘇瑾道：

“通知下去，婦孺進后山躲避，所有士兵各就各位。”

“告訴弟兄們，東陵家的人，可比漠北人好對付多了！”

“因為，他們的骨頭，沒那么硬，膽子也沒那么大。”

蘇瑾領命而去，寨子里很快忙碌起來。

士兵們檢查滾石，將一塊塊千斤巨石搬到懸崖邊，用繩子系著，只等下令就砍斷繩子；有的擦拭刀槍，刀刃在陽光下閃著寒光；還有的往連弩里裝箭，箭簇上的“斷魂草”汁液泛著烏光。

王小二也想跟著士兵們守寨墻，卻被顧北按住了肩膀：

“你年紀小，去后山保護婦孺，記住，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王小二咬著牙點頭，握緊了手里的短刀——那是他爹留下的！

顧北登上寨門，望著遠處揚起的煙塵，那煙塵滾滾，像一條黃龍，顯然來者不少。

他眼中閃過一絲厲芒。

四大家族，東陵家先來送死，那就先拿你們開刀。

他想起那些被屠村的百姓，想起忠魂碑上的名字，手指在冰冷的槍桿上緩緩摩挲，槍桿上的紋路被磨得發亮。

東陵浩的大軍在黑風寨山下停住。

他勒住馬，馬打了個響鼻，他望著陡峭的山道和緊閉的寨門，不屑地嗤笑：

“就這破地方，也配稱險地？”

“依我看，一個沖鋒就能踏平！”

旁邊的謀士勸道：

“公子，此地易守難攻，山道狹窄，不利于大軍展開，不如……先派人試探一下？”

“閉嘴！”

東陵浩馬鞭一指，鑲嵌著寶石的鞭梢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顧北不過是喪家之犬，能有什么能耐？”

“傳令下去，給我往上沖！”

“第一個攻進寨門的，賞黃金百兩，美女兩名！”

重賞之下，私兵們頓時紅了眼。

他們爭先恐后地沿著山道向上攀爬，手里舉著盾牌，嘴里嗷嗷叫著，活像一群餓狼。

可山道狹窄，只能容三五人并行，私兵們擠成一團，速度越來越慢，前面的人擋住后面的，后面的人推搡前面的，亂成一鍋粥。

顧北冷眼看著這一切，對身邊的林猛道：

“等他們爬到半山腰。”

林猛點頭，握緊了身邊的搖鈴，那鈴鐺是用銅打造的，聲音清脆，能穿透風聲。

寒風卷起他的披風，露出里面堅實的臂膀，肌肉緊繃，隨時準備搖動鈴鐺。

山道上，最前面的私兵已經爬到半山腰，他們累得氣喘吁吁，有的摘下頭盔擦汗，有的拄著刀休息。

就在這時，顧北突然揮了揮手。

“叮鈴鈴——”

清脆的鈴聲在山間回蕩。

早已等候在懸崖上的士兵們立刻扳動機關，砍斷繩子。

一塊塊千斤巨石順著山勢滾落，帶著破空之聲，發出“轟隆隆”的巨響。

山道上的私兵根本無處可躲。

慘叫聲此起彼伏，人仰馬翻，后面的人想退都退不了，被前面的人堵住，只能眼睜睜看著巨石砸下來。

有的私兵更是被砸得腦漿迸裂，有的被巨石推著滾下山崖，慘叫聲在山谷里回蕩，令人頭皮發麻。

“放箭！”

顧北再次下令。

寨墻上的連弩齊發，弩箭精準地射向那些僥幸躲過滾石的私兵。

他們舉著的盾牌在連弩面前如同紙糊，箭簇輕易穿透盾牌，射入他們的身體。

一個個慘叫著墜下山崖，尸體順著山道滾下去，堵住了后面的路。

東陵浩在山下看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精心挑選的私兵，竟然連寨門都沒摸到就損失慘重。

那些巨石和弩箭，像長了眼睛一樣，專找人群密集的地方落。

“廢物！都是廢物！”

他氣急敗壞地怒吼，手里的馬鞭都抽斷了，鞭梢上的寶石掉在地上，他卻渾然不覺。

“給我退回來！”

可此時想退已經晚了。

林猛帶著三百騎兵從側路殺出，截斷了私兵的退路。

這些騎兵都是顧北的親衛，馬術精湛，刀法狠辣，沖進潰散的私兵中如入無人之境。

“東陵家的狗，留下命來！”

林猛一刀劈翻一個百夫長，鮮血濺了他一臉，他卻毫不在意，反手又是一刀，砍掉另一個私兵的胳膊。

“讓你們，嘗嘗爺爺的厲害！”

山道上的私兵腹背受敵，徹底崩潰了。

他們扔掉武器，互相推搡著逃命，不少人慌不擇路，直接墜了山崖，慘叫聲不絕于耳。

東陵浩見勢不妙，調轉馬頭就想跑。

顧北在寨門上看得真切，從士兵手中奪過一把強弓，搭箭拉滿。

那弓是他用了多年的牛角弓，拉力極大，一般人拉不開。

“嗖——”

箭矢破空而去，帶著風聲，精準地射穿了東陵浩的馬屁股。

戰馬受驚，猛地人立而起，將東陵浩掀翻在地，摔了個狗啃泥，昂貴的錦袍上沾滿了泥土，還劃破了一道口子。

“抓住他！”

顧北一聲令下，幾名親衛立刻沖了下去，腳步輕快，像下山的猛虎。

東陵浩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想躲，卻被一名親衛一腳踩住后背，像拎小雞一樣提了起來。

他看著親衛腰間的刀，那刀上還滴著血，突然尿了褲子，一股騷臭味在寒風中飄散。

寨門上的士兵哄堂大笑，連顧北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這就是長安城的世家子？

當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