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芝崖的晨霧還未散盡，林夏正蹲在藥田邊給三千年一熟的“凝露草”澆水——這草是她前幾日用三車靈米從隔壁山的散修那換來的，據說搗成汁涂在丹爐上能防炸裂，此刻葉尖掛著的露水映著朝陽，倒比她儲物戒里的下品靈石還亮。

“林道友倒是好興致。”

一道溫和的聲音自身后響起，不高，卻像浸了晨鐘的余韻，讓周遭流轉的靈氣都緩了半分。林夏手一頓，手里的木瓢“咚”地掉在土埂上，濺了她裙擺一片泥點。

她回頭時，正好看見那道立于霧中的身影。

來人穿一身洗得發白的僧衣，邊角甚至磨出了毛邊，手里拄著一根普通的菩提木拐杖，杖頭纏著幾圈舊麻繩。最惹眼的是他額間那點淡金印記，明明沒散半點威壓，卻讓人看一眼就覺得“該是位大德”。

是燃燈。

林夏心里“咯噔”一下，手在背后飛快掐了個訣——她這紫芝崖雖在昆侖山邊緣，算不上什么寶地，但架不住她這些年“倒買倒賣”攢下的家底，單是院角那棵掛著的“星辰果”，就足夠讓不少修士紅著眼來搶。燃燈這等人物突然到訪，總不能是來買她的靈米的。

“燃燈道友。”林夏站起身拍了拍裙擺，盡量讓自己的笑看起來自然，“稀客啊，快請坐。”她順手從儲物戒里摸出張青玉案幾，又擺上一碟剛用靈棗做的蜜餞——這是她囤來當零嘴的，此刻倒成了應急的待客之物。

燃燈沒坐，目光掠過藥田，落在那叢凝露草上，輕聲道：“此草性陰，需得用離火之精溫養，道友用晨露澆溉，怕是要多等千年才能成熟。”

林夏一愣：“離火之精？我沒那東西啊……”她只聽散修說要常澆水，哪知道還有這講究。

“老衲這里有半盞。”燃燈抬手，掌心浮起一團核桃大的紅火，火苗安靜地跳著，卻沒灼得空氣發燙，反倒帶著點草木的清香，“道友若不嫌棄，便拿去用吧。”

這下林夏更摸不著頭腦了。燃燈是誰？未來的過去佛，洪荒出了名的“算無遺策”，當年分寶巖上都能從通天手里“借”走二十四顆定海珠，怎么會平白無故送她離火之精？

她沒接，只是挑眉：“道友今日來，總不會就為了給我送火種吧？”

燃燈將離火之精放在案幾上，火苗貼著青玉壁慢慢流轉，倒像盞精巧的燈。他這才在石凳上坐下，拿起一塊蜜餞放進嘴里，嚼了嚼，眼神柔和了些：“老衲是來向道友買樣東西的。”

“買東西？”林夏眼睛亮了亮——談生意她就熟了，當即坐直身子，“道友想要什么？我這兒有剛收的千年朱果，還有從東海鮫人那收的珍珠，要不……”

“都不是。”燃燈打斷她，指尖在案幾上輕輕一點，一道淡金色的光紋浮現，漸漸凝成一幅模糊的畫面：是座破敗的古寺，寺外戰火連天，寺內有個小沙彌正蹲在門檻上，手里攥著半塊干硬的麥餅，抬頭望著天上飛過的玄鳥。

“這是……”林夏皺眉，她認得這古寺的輪廓——上輩子在博物館的壁畫上見過，是商周時期的“雀鳴寺”，早毀在戰火里了。

“是老衲的過去。”燃燈的聲音低了些，額間的金印淡了幾分，“準確說，是老衲還未入道時，留在那寺里的一縷‘執念’。”

林夏心里一動。她穿越過來這些年，除了倒騰靈材，也聽過不少洪荒大能的傳聞。燃燈的出身向來是個謎，有人說他是上古燈芯成精，有人說他是先天神祇，卻沒人知道他入道前是什么模樣。

“道友要我買這執念？”林夏試探著問，“可這東西……怎么買？”

“老衲知道道友有件寶物，名為‘憶塵鏡’。”燃燈抬眼看向她，目光里沒了剛才的溫和，多了些沉甸甸的東西，“此鏡能照見萬物過往，哪怕是打散的執念碎片，也能凝出殘影。老衲想用三件東西換——一枚避水珠，十斤先天銅精，再加一本《琉璃盞煉制圖譜》。”

林夏倒吸一口涼氣。

避水珠能防四海蛟龍，先天銅精是鑄寶的頂級材料，《琉璃盞煉制圖譜》更是當年瑤池娘娘都沒舍得外傳的孤本——這三樣加起來，夠買下一座中等仙山了。

她盯著燃燈：“道友這么想要那執念？”

燃燈沉默了片刻，拐杖輕輕敲了敲地面，霧中的紫芝崖突然靜了，連風都停了。他望著遠處昆侖山的方向，聲音輕得像嘆息：

“老衲忘了很多事。”

“忘了當年在雀鳴寺里，是誰給了那半塊麥餅。忘了第一次見到底墑花開時，是在哪個山頭。忘了入道時立下的愿，究竟是為了渡人，還是為了……別再被人丟下。”

他頓了頓，轉頭看向林夏，眼里竟有了點像凡人的茫然：“林道友，你說，一個連過去都記不清的人，算活得明白嗎？”

林夏沒說話。她想起自己剛穿越來時，躺在山洞里數星星，怕得睡不著，那時總想著要是能忘了上輩子的房貸和加班，說不定也能在洪荒活得輕松點。可真到了此刻，看著燃燈眼里的空茫，卻忽然覺得，那些“過去”哪怕帶著疼，也是抓得住的念想。

她從儲物戒里摸出一面巴掌大的銅鏡，鏡面蒙著層淡淡的灰，正是憶塵鏡——這是她去年從一處上古遺跡里撿的，一直沒找到用法，沒想到竟被燃燈知道了。

“東西我給你。”林夏把銅鏡遞過去，“但不用換。”

燃燈一愣。

“不過我有個條件。”林夏指了指案幾上的離火之精，又指了指藥田，“等你照完了，把那半盞離火之精留下，再……給我講講雀鳴寺的故事吧？我這兒正好缺個給靈植聽的睡前故事。”

晨霧徹底散了，朝陽落在燃燈手里的憶塵鏡上，鏡面的灰慢慢褪去，隱約映出個小沙彌的影子。他抬頭看向林夏，額間的金印似乎亮了些，嘴角竟也牽起一點淺淡的笑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