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輕狂，又怎么算得上年少？

——今日若天要她死，我們便把這口天撕個窟窿！

青槐妖市，子時。

鐵柵被機關獸“咔啦”一聲咬斷，碎屑四濺。

謝凌霄一身血衣，劍尖淌著元嬰妖將的紫血。

“文牒到手。”他把染血玉牒拋給溫玉棠。

溫玉棠折扇一展，紙面浮現“守淵通行”四個金篆，指尖卻止不住地抖——那是他用一條右臂換來的。扇骨斷折，骨頭支棱出來，像慘白的旗桿。

云青鸞的槍斷成三截，左肩被妖將尾刃貫穿，仍死死拖著半座爆裂陣盤：“逆生爐外圍已破，還剩最后一道禁制。”

公輸垣更慘——機關匣炸膛，鐵片嵌滿胸口，他卻笑得瘋魔：“老子把逆生爐的陣紋背下來了，死也值！”

姜幼微沒說話。

她只是把杜若的冰棺背在身后，用鐵索捆在自己身上，一步一步踩進妖市主街。

冰棺每走一步，就滴下一串血色的水珠——那是杜若的血，也是她的血。

她聲音沙啞，卻傳遍長街：

“今日，我要帶她回家。攔我者——死。”

妖市燈火通明，照出一張張貪婪的臉。

蛇面修士率三十名金丹妖衛橫街，冷笑：“幾個小娃娃，也配逆天？”

回答他的，是謝凌霄燃魂一劍——

劍光劈開夜空，像一條雪白的雷。

妖衛的陣型被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血雨傾盆。

云青鸞把斷槍插在地上，單手掐訣，引爆陣盤——

“青鸞火獄！”

赤紅火鳳騰空，焚盡半邊妖市。

火光照在她染血的側臉，艷麗而殘酷。

公輸垣胸口鐵片“咔啦”變形，化作最后一具機關虎，咆哮著撲向人群。

他自己卻跪倒在地，鮮血從嘴角涌出：“快……我撐不了三十息！”

姜幼微背著冰棺，穿過火與血，一步步走向逆生爐。

她的狗皮外套早已破爛，露出里面被妖火灼燒的皮膚。

可她眼里只有那座高聳的銅爐——杜若就在爐心。

逆生爐前，蛇面修士手持妖丹，獰笑：“想毀爐？可以——拿命來換！”

謝凌霄提劍便上，卻被妖丹威壓震得跪地吐血。

云青鸞想用槍，卻發現槍尖已斷。

公輸垣的機關虎被妖火融成鐵水。

姜幼微放下冰棺，跪在爐前。

她割開自己的手腕，把血滴在爐蓋上。

“用我的血，換她的命。”

蛇面修士瞇眼：“你的血不值錢。”

姜幼微笑了，笑里帶著狠：“那就用我的命。”

她掏出歲玄給的“替命符”——那是跑路宗最后的保命底牌。

符紙燃起青焰，化作一道流光，沒入爐心。

爐蓋轟然炸裂，杜若的身體被一股柔光托起，魂魄歸位。

而姜幼微，卻在眾目睽睽之下，一頭黑發瞬間雪白。

替命符的代價：壽元燃盡，修為跌落。

逆生爐崩塌，妖市上空烏云驟聚，雷霆滾滾。

天道震怒——有人擅改生死簿！

紫雷劈落，直取姜幼微。

謝凌霄怒吼，以身擋雷，半邊身子焦黑。

云青鸞擲出斷槍，槍尖引雷，炸碎自己右臂。

公輸垣撲過去，用僅剩的機關臂撐起一道鐵幕。

雷光中，姜幼微抬頭，聲音嘶啞卻倔強：

“天要她死，我偏要她活！”

“今日我若不死，來日必斬你這天！”

雷霆更怒，卻終究被一道突如其來的劍光劈開——

那劍光來自冰棺中的杜若。

她睜開眼，指尖一點，萬木回春。

“我的命，我自己守。”

雷散云開，妖市已成廢墟。

眾人躺在血泊里，互相看著對方殘破的身體，卻笑得比任何時候都暢快。

謝凌霄的劍，斷了。

云青鸞的右臂，沒了。

公輸垣的機關匣，碎了。

姜幼微的頭發，白了。

可他們活下來了。

杜若活下來了。

姜幼微用顫抖的手，把杜若摟進懷里，聲音輕得像風：

“你看，這天……也不過如此。”

廢墟之上，晨曦初露。

六個殘缺的少年少女，背對著朝陽，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他們失去了很多，卻第一次真正握住了自己的命。

——年少不輕狂，又怎么算得上年少？

——今日若天要她死，我們便把這口天撕個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