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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那是一種超越了物理范疇的冰冷,仿佛靈魂被浸入了絕對零度的虛空。

白蘇僵硬地低下頭,看著自己那雙正在微微顫抖的手。

這雙手,究竟是屬于“白蘇”的,還是屬于某個占據了他身體的未知存在?

每一個念頭,每一次心跳,都可能是預設好的程序。

他不是他自己,這個認知比任何刀刃都更鋒利,將他的存在感切割得支離破碎。

他必須做點什么,在自己被這片無盡的白色徹底同化之前。

帳篷內,微弱的營地燈光映照著林夏慘白的臉。

她燒得厲害,嘴唇干裂,無意識地囈語著,像個迷路的孩子。

那朵從她左臂蔓延開的冰晶之花,已經綻放到了胸口,妖異而致命。

她腕上那串用狼骨和銀線穿成的護身符,此刻已徹底黯淡,失去了所有光澤,如同一截枯死的樹枝。

蘇芮將最后一支高濃度抗生素推進林夏的靜脈,藥劑瓶被她隨手扔在地上,發出空洞的輕響。

徒勞無功,她比誰都清楚。

這種冰晶化的侵蝕,早已超出了現代醫學的范圍。

她俯下身,用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在林夏耳邊低語:“如果……如果外面的那個白蘇,真的已經不是白蘇了,你還要護著他嗎?”

高燒中的林夏似乎聽懂了,她艱難地睜開一條眼縫,那雙總是亮著光的眸子此刻蒙著一層水汽,卻依舊固執。

她扯動嘴角,露出一個虛弱至極的笑容,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我不護一個名字……我護的……是那個一次又一次……把我推開的人……”

話音未落,她眼中的最后一絲光亮也熄滅了,頭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蘇芮的心猛地一沉。

她直起身,透過帳篷的門簾縫隙望向外面。

風雪中,那個身影跪在廣袤的冰原上,孤獨得像一座墓碑。

白蘇正用一塊鋒利的羅盤碎片,在堅硬的冰面上奮力刻畫著一個巨大的、繁復的螺旋符文。

每一次劃動,都像是在切割自己的生命。

他手臂上的皮膚隨著符文的延伸而寸寸龜裂,滲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種淡淡的、散發著寒氣的藍色熒光。

他整個人,仿佛正在被自己親手創造的符文吞噬。

一個高大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白蘇身后,是莫森。

他沉默地走近,將一塊雞蛋大小、通體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石頭,輕輕放入了白蘇的手中。

“這是最后一塊‘鎮石’,”莫森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被極地的寒風磨礪了數十年,“反向儀式已經無法逆轉。它需要的,是一個自愿成為‘鎖眼’的‘容器’。我們不是要摧毀北極意識,那不可能。我們能做的,只是封印它。”

他頓了頓,看著白蘇毫無反應的側臉,繼續說道:“但代價是,你的存在,你的過去、現在、未來,所有的一切,都會被這個儀式徹底抹去。不會留下任何痕跡,連記憶的灰燼都不會有。”

白蘇緩緩抬起頭,他的眼神空茫得像一片被大雪覆蓋的湖泊,看不出任何情緒。

“如果我連自己是不是自己都不知道了,”他輕聲反問,“那被抹去,又算得了什么?”

“可你還記得林夏。”莫森一字一句,像是在白蘇空洞的靈魂中釘下一顆釘子,“這就夠了。”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白蘇心中的混沌。

他空茫的眼神里,終于凝聚起一點微光。

他閉上眼睛,不再猶豫,將那塊黑色的鎮石用力嵌入了羅盤碎片的裂縫之中。

剎那間,仿佛心臟被刺穿,一股冰藍色的液體從羅盤與鎮石的結合處如血般洶涌而出,瞬間浸透了白蘇的手掌。

液體沿著他手臂上龜裂的皮膚,流入冰面上的螺旋符文。

整個符文亮了起來,與雪地之下某種宏偉的存在產生了共鳴。

方圓數十公里的冰原開始劇烈震動,腳下的冰層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在營地遠處的冰川深處,那具沉睡了不知多少歲月、棺蓋上雕刻著與白蘇一模一樣面容的巨大棺槨,發出了“咔嚓”一聲巨響,緩緩開啟了一道縫隙。

白蘇站起身,毫不猶豫地走向那震動的源頭——主冰窟。

一步踏入,周遭的景象瞬間扭曲。

他的“殘影”能力被動地、瘋狂地展開。

他看見了,在厚厚的冰壁之中,無數個“雙生幻體”正在無聲地游走、掙扎、然后凝固。

那些,全都是在未來某個時間節點,即將死去的自己。

這一次,他沒有再閃避。

他主動伸出手,觸碰了離他最近的一具冰尸。

意識瞬間附著,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冰冷的傀儡。

在意識徹底消散前的十秒內,他操控著這具“未來的自己”,瘋了一般沖向冰窟深處一個閃爍著幽光的能量節點——那是極光冰絲的源頭之一。

“轟!”

冰尸在觸碰到節點的瞬間引爆,狂暴的能量亂流將周圍的一切撕碎。

白蘇的本體被沖擊波震退幾步,嘴角溢出一絲藍色的血液,手中的羅盤又多了一道裂紋。

但他沒有停下,再次觸碰了第二具、第三具冰尸。

他以自身為餌,用未來的死亡為代價,一次次發起自殺式的沖鋒。

羅盤上的裂紋如蛛網般蔓延開來,但前方的迷霧也被一次次炸開。

在連續摧毀了三個能量節點后,他終于看清了這片冰棺網絡的核心。

那不是極光,不是能量,而是某種更加抽象、更加恐怖的東西——時間本身。

北極意識并非在擴張它的領地,而是在吞噬“現在”,用無數個凝固的“死亡瞬間”,來編織一個“永恒的極夜”。

就在這時,一個踉蹌的身影闖進了冰窟,是趙巖。

他滿臉血污,作戰服破爛不堪,“白蘇……隊長他……回來了!”

話音未落,一股恐怖的寒流從冰窟入口倒灌而入。

暴風雪中,一個全身被冰晶覆蓋的人影踏雪而來。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在冰面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冰晶腳印。

那張臉,已經完全被半透明的晶體所取代,但在那晶體之下,卻掛著一個與白蘇此刻一模一樣的、空洞而詭異的微笑。

“同類,”冰晶化的隊長伸出手,聲音像是無數冰凌摩擦,“找到你了。合二為一吧,結束這無意義的掙扎。”

白蘇看著他,不退反進。

他猛地舉起手中布滿裂紋的羅盤碎片,狠狠刺入自己的左掌心!

鮮血與冰藍液體混合著涌出,他以這股混合了生命與儀式的力量為引,發動了最后一次、也是最強的一次殘影。

瞬間,隊長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腦海。

他看見了,隊長并不是被動地同化,而是在一次任務中被恐懼徹底擊潰后,主動選擇了獻祭自己,他以為只要成為恐懼的一部分,就能終結恐懼。

“你錯了。”白蘇從那段記憶中掙脫出來,低聲自語,也像是在對面前的冰晶怪物宣告,“恐懼不是弱點……它是火種。”

他猛然將那枚幾乎要碎裂的羅盤碎片擲向地面,擲向巨大螺旋符陣的正中心!

“嗡——!”

整個冰原上的螺旋符陣被徹底點亮,光芒沖天而起。

千米之內,所有沉睡的冰棺同時劇烈震顫。

隊長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尖嘯,他那由冰晶構成的軀體,如同被重錘敲擊的玻璃,從內部開始迸裂,最終轟然炸成漫天冰屑。

白蘇站在祭壇的中央,腳下的羅盤徹底碎裂成粉末。

那股冰藍色的液體失去了容器,仿佛找到了最終的歸宿,順著他掌心的傷口,沿著他的血脈,瘋狂地涌入他的心臟。

一個宏大、遠古、不屬于任何已知語言的聲音,直接在他腦中響起:“你不是容器……你是鑰匙。”

他卻緩緩搖了搖頭,目光穿透了風雪,望向遠處那個亮著微弱燈光的帳篷,望向那個他拼盡一切想要保護的人。

“不,”他用盡最后的力氣,輕聲回答,“我是鎖眼。”

話音落下的瞬間,雪地上,他那被極光拉長的影子,最后一次比他的動作慢了零點三秒,然后,就像被一塊無形的橡皮擦過,開始從邊緣緩緩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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