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島從遠處看像一顆懸浮的藍黑色寶石，表面覆蓋著不斷變化的符號紋路。隨著滑翔機接近，林安眼中的疼痛加劇了——那些符號在她視網膜上燃燒，每一個都在向她“訴說“著復雜的信息。她的眼睛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淡藍色，虹膜上的符號斑塊擴散到了眼白部分。

滑翔機降落在能量島邊緣一片相對平坦的區域。林安剛踏出艙門，就感到重力方向突然改變——這里的“下“與外界完全不同，她必須集中精力調整姿勢才不至于摔倒。

“穩定...尋找穩定點...“她喃喃自語，用新獲得的能力解讀周圍的符號流動。能量島表面布滿裂縫，從中滲出刺眼的藍光。某些區域漂浮著碎石和金屬碎片，可能是之前探索隊留下的。

林安小心地前進，每一步都謹慎地測試重力方向。背包里的探測儀瘋狂閃爍——輻射水平已經超出安全值數百倍，但奇怪的是，她并沒有感到不適。相反，那些維度能量似乎在給她“充電“，每一次呼吸都讓她的感官更加敏銳。

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圓形凹陷，像是隕石坑，中心處有一個發光的洞口——能量島的核心入口。根據莫雨寒的資料，這里就是能量輸出最強的地方，也是她的團隊遭受輻射異變的位置。

林安在坑邊停下，從背包取出抗輻射劑。液體在瓶中劇烈翻騰，仿佛有生命般想要逃出。她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喝下——直覺告訴她，現在的她已經不需要它了。

進入坑洞的過程如同夢游。重力在這里完全混亂，有時她像蜘蛛一樣在墻壁上行走，有時又漂浮在半空中。洞壁上的符號越來越密集，最終完全覆蓋了所有表面，像一層發光的皮膚。

通道盡頭豁然開朗，林安跌入一個巨大的球形空間。這里沒有光源，但無數符號自發亮起，將整個空間照得如同白晝。球心處懸浮著一個更加復雜的結構——由相互嵌套的幾何形體組成的核心，每一個面都在以不同速度旋轉。

“程巖...“這個名字脫口而出。林安能感覺到，這里的能量頻率與困住程巖的藍色球體完全一致。

她向核心走去，每靠近一步，身上的壓力就增大一分。空氣變得粘稠，呼吸困難。當她距離核心還有約十米時，一個聲音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

“你來了，適應者。“

林安僵在原地：“誰...誰在說話？“

“你可以稱我們為觀察者。“聲音不是通過耳朵接收，而是直接在意識中形成，“我們一直在等待像你這樣的個體出現。“

球心處的核心突然展開，像一朵金屬花綻放。中心處浮現出一個半透明的藍色人影——是程巖！他雙眼緊閉，身體呈懸浮狀態，被無數發光的細線纏繞。

“程巖！“林安想沖上前，但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止了她。

“耐心，適應者。“觀察者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個樣本對我們很重要。“

“樣本？“林安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他是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所有碳基生命對我們而言都是樣本。“觀察者的回答冷靜得殘忍，“這個星球被選中進行跨維度進化實驗。你們的科學家意外創造出的'穩定器'恰好提供了理想的接入點。“

林安的大腦飛速運轉，拼湊著真相：“所以...這場災難...是你們造成的？“

“不完全是。你們的科學家自己開啟了維度折疊。我們只是...加速了進程，以便觀察結果。“核心處浮現出一系列圖像——地球被分割成空島群的瞬間，人類在災難中掙扎求生，以及...程巖自愿留在核心室的畫面。

“為什么選中他？“林安努力控制著顫抖。

“因為他獨特的腦波頻率能夠承受維度間隙的壓力。我們需要一個樣本來研究碳基生命在跨維度環境中的適應能力。“觀察者停頓了一下，“而你...適應者，你是意料之外的變量。能夠自然解讀維度符號的個體，百萬中無一。“

林安的眼角余光看到程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他還活著！還在堅持！

“放了他，“她直視核心，“如果你們真的想研究人類如何適應新世界，強迫實驗不會有任何結果。真正的適應是自愿的，是出于生存和愛的選擇。“

核心的光芒閃爍了一下，像是在思考這個提議。片刻沉默后，觀察者回應：“有趣的論點。那么證明給我們看。“

束縛程巖的光線突然消失，他的身體緩緩向林安飄來。她伸出雙臂接住他，緊緊抱在懷中。程巖的皮膚呈現出不透明的藍色，但胸膛還在微弱起伏。最驚人的是，當他接觸到林安的瞬間，周圍的符號突然重新排列，形成一個保護性的球體包裹住兩人。

“愛...有趣的反應。“觀察者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好奇，“這種情感聯結確實產生了可測量的維度穩定效應。“

程巖的眼瞼顫動著，慢慢睜開。他的眼睛也變成了和林安一樣的藍色，但更深邃，像是包含了整個星空。

“林...安？“他的聲音嘶啞，像是很久沒用過，“你真的...來了...“

林安緊緊抱住他，淚水滾落臉頰：“我答應過會帶你回家。“

程巖虛弱地抬手，撫摸她臉上的淚痕：“你的眼睛...“

“進化的一部分，我想。“她勉強笑了笑，“我們都在改變。“

程巖試圖坐起來，突然皺眉：“他們在看著我們...觀察者...“

“我知道。“林安幫他穩住身體，“他們認為這是一場實驗。我們需要向他們證明人類的價值不僅僅是作為樣本。“

核心的光芒再次變化，這次更加劇烈。觀察者的聲音同時在兩人腦海中響起：“你們提出了一個有趣的挑戰。我們愿意提供一個選擇。“

空間扭曲了一下，周圍浮現出兩個不同的場景：一邊是完整的地球，綠意盎然，城市完好，但所有人臉上都帶著困惑的表情，仿佛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另一邊是現在的空島世界，滿目瘡痍，但幸存者們眼神堅定，正在努力重建。

“選項一：我們將世界恢復原狀，抹去這段記憶。對你們種族而言，這只是一場集體幻覺。“觀察者解釋道，“選項二：保留現有世界和記憶，但你們必須接受不穩定的未來——進化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后果。“

程巖和林安對視一眼，無需言語就明白了彼此的選擇。

“我們選第二種。“程巖替兩人回答，“記憶造就了我們是誰。即使痛苦，它們也值得保留。“

“而且這個世界也有它的美麗。“林安補充道，指向周圍發光的符號，“我們學會了看到它。“

核心發出強烈的脈沖，整個能量島震動起來。觀察者的聲音變得遙遠：“如你所愿。樣本將被釋放。實驗進入下一階段...觀察將繼續...“

“等等！“程巖喊道，“什么下一階段？“

沒有回答。核心開始閉合，周圍的符號迅速重組。林安突然意識到——能量島要坍塌了！

“我們必須離開！“她拉起程巖，向出口跑去。

奔跑變成了漂浮，又變成了墜落。重力場完全混亂了。程巖本能地伸出手，奇跡發生了——周圍的重力突然穩定下來，形成一個安全的通道直達出口。

“你...剛才做了什么？“林安震驚地問。

程巖同樣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我不知道...只是覺得應該能控制它...“

沒有時間深究。他們跌跌撞撞地沖出通道，回到坑洞外。整個能量島開始劇烈震動，裂縫中迸發出刺目的白光。

“滑翔機！“林安指向來時的方向。

他們拼命奔跑，身后能量島的核心區域開始塌陷。就在他們即將到達滑翔機時，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在面前裂開，截斷了去路。

程巖毫不猶豫地摟住林安的腰：“相信我。“

他向前邁步——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他們腳下的重力方向改變了，讓他們像踏在隱形橋梁上一樣越過了裂縫。

滑翔機近在咫尺。他們剛爬進艙內，程巖就啟動了引擎。滑翔機顫抖著升空，身后能量島的核心爆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然后整個結構開始向內坍縮。

“抓緊！“程巖操縱滑翔機急速爬升。

一股沖擊波從坍縮的中心擴散開來，將滑翔機像樹葉一樣拋向高空。林安從舷窗回望，看到能量島并沒有完全消失——它重組成了一個更小但更穩定的藍色球體，表面符號有規律地脈動著，像一顆緩慢跳動的心臟。

滑翔機在湍流中艱難地保持平衡。程巖的操控技術出奇地好——他似乎能預知每一次氣流變化，提前調整方向。

“你的能力...“林安輕聲說，“是在維度間隙中獲得的？“

程巖點點頭，眼睛依然盯著前方：“部分是的。更多的是...被喚醒的潛能。觀察者說人類大腦原本就有感知和控制重力的能力，只是長期未被使用。“

他轉向林安，表情變得柔和：“而你的能力...你一直都能看到世界的本質，只是現在這種能力變得更明顯了。“

滑翔機穿過云層，研究站的輪廓出現在視野中。讓林安驚訝的是，站前廣場上聚集了一大群人，中央是那個熟悉的藍色球體——它現在劇烈閃爍著，像是呼應著遠處能量島的變化。

“他們在等我們。“林安說。

程巖降低高度，準備降落。就在這時，藍色球體突然爆發出一陣強光，然后完全消失了。人群中發出驚呼，秦海川和蘇語沖向前去檢查。

滑翔機降落在平臺上，程巖和林安剛走出來，就被飛奔而來的蘇語緊緊抱住。

“你們瘋了！兩個都瘋了！“她哭喊著，同時捶打他們的肩膀，“秦博士差點心臟病發作！“

秦海川站在原地，看起來確實蒼老了十歲。當程巖走向他時，老科學家的嘴唇顫抖著，最終只說出一句：“歡迎回來，老朋友。“

程巖緊緊擁抱了他：“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研究站的其他人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提問。程巖和林安簡要解釋了能量島的發現和觀察者的存在。當談到兩個選擇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們真的...代表了全人類做了選擇？“趙明小聲問。

林安看向程巖，后者堅定地回答：“我們選擇了真實。無論未來多么艱難，知道真相總比活在謊言中強。“

夜幕降臨，但沒有人愿意離開。他們在廣場上點燃篝火，分享簡單的食物。程巖演示了他的能力——讓物體懸浮，改變局部重力方向。林安則解讀著天空中新出現的星座——那些其實是巨大的維度符號，預示著未來的變化。

秦海川坐在火堆旁，看著這群在災難后依然堅持希望的人：“所以...這就是新人類？能感知和控制維度的新物種？“

“進化的一小步。“程巖坐在他旁邊，“但足夠讓我們在這個新世界生存下去。“

林安仰望星空，那些曾經普通的星星現在對她講述著宇宙的故事：“觀察者說實驗進入下一階段...你們覺得那是什么意思？“

蘇語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柴：“更多的考驗？更多的災難？“

“或者是更多的可能性。“程巖輕聲說，“無論如何，我們一起面對。“

夜深時，大部分人都去休息了。程巖和林安留在廣場上，看著遠處能量島發出的微光。它現在像一個燈塔，穩定地閃爍著。

“后悔嗎？“程巖突然問，“選擇保留記憶？“

林安搖搖頭，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發光：“你呢？“

“一分鐘都沒有。“他握住她的手，“即使知道這一切還會發生，我依然會走進那個核心室。“

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灑在空島群上。從高處看，它們像一串散落的珍珠，由發光的符號橋梁連接。在某個瞬間，所有的符號同時閃爍，仿佛在向新升起的大陽致敬。

在這個重構的世界里，人類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