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發(fā)送后的那幾天，鹿汀野的手機始終安靜得像塊石頭。

沒有預(yù)想中的電話轟炸，沒有帶著怒意或慌亂的質(zhì)問，甚至連一條簡短的“知道了”都沒有。

仿佛那條關(guān)于她遠(yuǎn)赴巴黎的消息，只是沉入了無人問津的深海，連一點漣漪都沒激起。

鹿汀野表面上依舊平靜，每天按部就班地收拾行李，處理出國前的各種手續(xù)，甚至還抽空去畫室完成了最后一幅畫——

畫的是那條他們一起走過的小巷，夕陽把兩個依偎的影子拉得很長。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點微弱的期待，正在一點點冷卻，像燃盡的灰燼，只剩下冰冷的余溫。

敖姨看她實在淡定，反倒有些不安：“汀汀，你真不再跟小逸說一聲？好歹這么多年情分，他要是知道你突然走了，該難受了。”

鹿汀野低頭疊著一件毛衣，聲音輕輕的：“說了呀，發(fā)消息給他了。”

“那孩子……”敖姨嘆了口氣，“不知道又在鉆什么牛角尖。”

離出發(fā)只剩三天時，鹿汀野去了趟訓(xùn)練館。

她站在館外的鐵絲網(wǎng)外，看著里面那個熟悉的身影在球場上奔跑、跳躍、投籃。

汗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滑落，砸在地板上，每一個動作都帶著股狠勁，像是在宣泄著什么。

他瘦了些，下頜線更清晰了，眉宇間也染上了一層化不開的煩躁。

鹿汀野就那樣站著，看了很久。

直到他中場休息，拿起毛巾擦汗時，無意間朝門口瞥了一眼。

四目相對的瞬間，敖子逸的動作猛地頓住了。

他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像被抓包的小偷，幾乎是立刻就移開了視線，轉(zhuǎn)身拿起水瓶，裝作喝水的樣子，耳根卻悄悄紅了。

那刻意的回避，像一根細(xì)針，輕輕刺了鹿汀野一下，不疼，卻很酸。

她沒有再往前走，只是默默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原來，他不是沒看到消息，只是選擇了用最徹底的沉默來應(yīng)對。

也好。

這樣，她走的時候，或許能更干脆一點。

出發(fā)前一天晚上，鹿汀野把那幅畫仔細(xì)卷好，放進畫筒里。

她想了想，又拿出一張便簽紙，寫下一行字：

【巷子的畫，留給你。勿念。】

她沒有署名，也沒有寫地址，只是第二天一早，托訓(xùn)練館的一個小弟轉(zhuǎn)交給敖子逸。

小弟回來時說：“敖哥當(dāng)時正在練球，我把畫給他，他愣了一下，沒說要還是不要，我就放他休息椅上了。”

鹿汀野點點頭，沒再多問。

該做的，她都做了。

剩下的，是他的選擇，也是她的前路。

出發(fā)那天，敖姨和阿姨去機場送她。

安檢口前，敖姨拉著她的手，眼圈紅紅的：“到了那邊記得報平安，按時吃飯，別熬夜畫畫……”

“知道啦阿姨，你都說八百遍了。”鹿汀野笑著抱了抱她，“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阿姨也抹了抹眼角：“有空多視頻，我給你做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好。”

過了安檢，鹿汀野回頭看了一眼，敖姨和阿姨還在朝她揮手。

人群熙熙攘攘，卻始終沒有出現(xiàn)那個她曾經(jīng)無比期待的身影。

她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身，推著行李箱，一步步走向登機口。

陽光透過機場的落地窗灑進來，落在她身上，溫暖卻帶著點孤單。

手機依舊沒有動靜。

飛機起飛時，鹿汀野看著窗外逐漸縮小的城市輪廓，那條熟悉的街道，那座訓(xùn)練館，還有……那個總是別扭著不肯靠近的人，都慢慢變成了模糊的小點。

她拿出手機，最后看了一眼和敖子逸的聊天界面，那條“我要去巴黎了”的消息下面，依舊是空白。

她輕輕按滅屏幕，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jié)局。

至少，她終于敢為自己的人生做一次選擇，哪怕這個選擇里，帶著對某個人的，漫長而沉默的告別。

而敖子逸那邊，訓(xùn)練館的休息椅上，那幅卷起來的畫靜靜躺著。

他練完球，拿起畫筒，指尖觸到上面還殘留的一點溫度，像被燙到似的猛地握緊。

便簽紙上的字跡清秀，“勿念”兩個字，卻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心上。

他沖出訓(xùn)練館，發(fā)動機車，瘋了似的往機場趕。

風(fēng)聲在耳邊呼嘯，引擎的轟鳴掩蓋不住他劇烈的心跳。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是想留住她，還是只想看她最后一眼。

可當(dāng)他趕到機場，沖進航站樓，四處張望時，卻只看到來來往往的人群，哪里還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廣播里，傳來前往巴黎的航班已經(jīng)起飛的通知。

敖子逸僵在原地，手里還緊緊攥著那個畫筒，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陽光從玻璃幕墻照進來，落在他身上，卻暖不了他瞬間冰涼的四肢百骸。

他終究，還是讓她走了。

像個懦夫一樣，躲在原地，看著她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