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出聲，也沒有進去。

女孩站在門口，靜靜看著男人彈奏曲子。

一曲結束，蘇月瑤才緩緩開口：

“少爺，所有人都睡了，你的琴聲......很吵。”

陸一鳴動作一頓，垂著眉眼，目光柔柔落在鋼琴上，道歉：“對不起，吵到你了。”

男人發出的嗓音沙啞低沉，磨砂玻璃一樣的質感。

在女孩眼里，男人好像一只受傷無家可歸的小獸。

他心情不好，還考慮別人的感受。

蘇月瑤步子輕盈，走在鋪著毯子的地板上幾乎沒有足音。

她坐在陸一鳴的身邊，輕輕撫摸黑白琴鍵，溫柔地詢問：“少爺，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情？”

陸一鳴抬眸，黑沉沉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

女孩一身潔白的睡裙，柔順的黑發散落肩上，光腳踩著一雙涼拖。

男人眼神清冷淡漠，蒙著一層江邊清晨的薄蒙。

陸一鳴嘆氣，“跟你說，你也不會懂的。”

男人的回答，讓蘇月瑤猶豫了幾秒，還是積極開導他：“……我媽說過，情緒長期積壓在心里，心會生病的。不開心的時候跟人說說，心里會舒服一些的。”

蘇月瑤臉上笑吟吟的，“少爺，我嘴很嚴的，保證不會泄露你的秘密。”

當聽到女孩的承諾，陸一鳴睫毛顫半下，嘴角微勾。

“我愛慕一個女人很久、很久了……她有喜歡的人，我什么都不能為她做……哎，我是一個廢物！”

“喜歡一個人，勇敢去追啊，只要她沒結婚……少爺，你還是有機會的。”

“機會？”

陸一鳴微微皺眉，薄唇緊抿，心里仿佛藏著很多話……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蘇月瑤不太理解男人的想法，她對待愛情的態度簡單純粹，想到某一種可能性，她試探地問：“難道你喜歡別人的老婆嗎？”

陸一鳴沒有否認，微微點頭默認她的猜測。

蘇月瑤歪著腦袋，思索的眼神打量陸一鳴，他愛上一個已婚女人確實不好搞，身為陸家長子，江城的豪門俊才，喜歡人妻這種事既挑戰世俗眼光，又上不了臺面。

蘇月瑤現在對愛情不抱什么美好的期待，有些人來到生命中不是恩賜，就是教訓。

看著男人為情所困痛苦的樣子，蘇月瑤好心建議：“少爺，要不你試著喜歡其他女人？”

陸一鳴深深望了女孩一眼，黑曜石的眸子閃過一抹淡淡的失望。

他緩緩搖頭，“很難，我的喜好比較專一......”

“緣分這事，半點不由人。”

蘇月瑤忽然沉默了，心里認同陸一鳴的看法。

是啊，緣分這事，半點不由人。

陸一鳴這人挺固執、專一的，三年前的她也跟他一樣。

蘇父蘇母一開始不看好宋俊彥，認為兩家差距太大，還是單親家庭。

蘇月瑤從小衣食無憂，父母寵愛有加，從來不缺錢花，宋俊彥經常送她一些花心思的小禮物，山上摘的蘭花，親手做的甜品，外地的特色小吃，盡管都是一些不值錢的玩意，她卻很開心，認為他有一顆比鉆石還要閃耀的真心。

沒想到才結婚三天，宋俊彥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將她逼得落海而亡。

男人站起身，語氣溫和，“謝謝你陪我聊天，早點回房睡吧。”

說完，陸一鳴拄著拐杖緩緩離開琴房。

陸一鳴心情放松了，開始有睡意了，蘇月瑤的心情反倒變得沉重。

第二天，廚房干活的人全都哈欠連天的。

張媽頂著一對黑眼圈，強撐精神做事，望了一眼精神飽滿的樂瑤，不禁好奇：“樂瑤，你精神挺好的。”

蘇月瑤一邊洗菜，一邊打哈哈：“我睡覺比較沉。”

一個拿著鍋鏟炒菜的廚子大聲抱怨：“大家昨晚都被吵醒了，都怪那要死不活的琴聲！”

“不是我說，電鉆的聲音都比它強。”另一個在砧板上切菜的廚子取笑。

大家紛紛點頭應和。

“彈棉花都比鋼琴聲好聽！”

張媽趕緊制止。

“別亂說了，少爺聽見會不高興的。”

張媽最清楚陸家大少爺脾氣古怪，生平最厭惡背后議論他和他家事的人，遇到一定會嚴懲不貸，輕則罰一兩個月的錢，重則被趕出陸家。

“張媽真慫......放心啦，少爺走路不方便，才不會來油膩膩臟兮兮的廚房！”

“你這張嘴啊，遲早會闖大禍的。”

蘇月瑤笑了笑，余光瞧見門口的一抹身影，驚訝叫出來：“少、少爺，您怎么來廚房了？”

廚房瞬間安靜下來。

陸一鳴拄著銀鋼拐杖，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廚房門口。

他像是從什么正式場合脫身不久，穿一件白村衫，黑色的西裝長褲，挺括線條勾勒肩寬腰細的身形，松兩粒扣子，露出小片鎖骨陰影。

男人陰沉淡漠的目光掃過眾人，大家心里惴惴不安，尤其是那名嘲諷少爺腿不好的廚子。后來，陸一鳴的視線看向蘇月瑤。

“樂瑤，來我書房一趟。”

“哦。”

蘇月瑤跟在陸一鳴的身后，隨他離開廚房。

陸一鳴和樂瑤離開后，剩下的人紛紛交換眼色，納悶少爺今天竟然沒有懲罰任何一個傭人。

兩人并肩走在長廊下，園里種植的玫瑰散發迷人的芬芳。

一陣長久的沉默，蘇月瑤偷偷打量陸一鳴陰沉的臉色，希望他不要被廚房那幫人影響心情，小聲開口：“少爺，你別生氣了，他們不懂音樂，不懂琴聲......不要在意他們的評論。”

陸一鳴停下腳步，挑起一道眉，“哦，你會彈鋼琴？”

蘇月瑤微微張開嘴巴，話題怎么轉移到她身上了。

“......小時候，學過幾節音樂課。”

兩人來到書房，陸一鳴讓蘇月瑤幫他打掃一下書架，整理弄亂的書籍，讓她自由發揮調整一下書房的布置。

收拾好后，蘇月瑤一臉期待看著陸一鳴，“少爺，我的布置還行嗎？”書房經過女孩的巧手，幾乎煥然一新。

男人薄唇微勾，“挺好的。”

**

夜晚，柯偵探打電話跟蘇月瑤匯報最近的進度，“蘇小姐，跟拍了大半個月，這兩人見面非常小心，拍不到任何曖昧的照片。”

聞言，蘇月瑤有點失落。

“我知道了，繼續跟拍。”